賞析扶風歌
『壹』 杜荀鶴 《小松》的賞析
自小刺頭深草里, 而今漸覺出蓬蒿。
時人不識凌雲木, 直待凌雲始道高。
這首小詩借松寫人,托物諷喻,寓意深長。
松,樹木中的英雄、勇士。數九寒天,百草枯萎,萬木凋零,而它卻蒼翠凌雲,頂風抗雪,泰然自若。然而凌雲巨松是由剛出土的小松成長起來的。小松雖小,即已顯露出必將「凌雲」的苗頭。《小松》前兩句,生動地刻畫出這一特點。
「自小刺頭深草里」——小松剛出土,的確小得可憐,路邊野草都比它高,以至被掩沒在「深草里」。但它雖小而並不弱,在「深草」的包圍中,它不低頭,而是「刺頭」——那長滿松針的頭,又直又硬,一個勁地向上沖刺,銳不可當。那些弱不禁風的小草是不能和它相匹敵的。「刺頭」的「刺」,一字千鈞,不但准確地勾勒出小松外形的特點,而且把小松堅強不屈的性格、勇敢戰斗的精神,活脫脫地勾畫出來了。一個「刺」字,顯示出小松具有強大的生命力;它的「小」,只是暫時的,相對的,隨著時間的推進,它必然由小轉大。不是么?——
「而今漸覺出蓬蒿。」蓬蒿,即蓬草、蒿草,草類中長得較高者。小松原先被百草踩在腳底下,可現在它已超出蓬蒿的高度;其他的草當然更不在話下。這個「出」字用得精當,不僅顯示了小松由小轉大、發展變化的情景,而且在結構上也起了承前啟後的作用:「出」是「刺」的必然結果,也是未來「凌雲」的先兆。事物發展總是循序漸進,不可能一步登天,故小松從「刺頭深草里」到「出蓬蒿」,只能「漸覺」。「漸覺」說得既有分寸,又很含蓄。是誰「漸覺」的呢?只有關心、愛護小松的人,時時觀察、比較,才能「漸覺」;至於那些不關心小松成長的人,視而不見,哪能談得上「漸覺」呢?故作者筆鋒一轉,發出深深的慨嘆:
「時人不識凌雲木,直待凌雲始道高。」
這里連說兩個「凌雲」,前一個指小松,後一個指大松。大松「凌雲」,已成事實,稱贊它高,並不說明有眼力,也無多大意義。小松尚幼小,和小草一樣貌不驚人,如能識別出它就是「凌雲木」,而加以愛護、培養,那才是有識見,才有意義。然而時俗之人所缺少的正是這個「識」字,故詩人感嘆道:眼光短淺的「時人」,是不會把小松看成是棟梁之材的,有多少小松,由於「時人不識」,而被摧殘、被砍殺啊!這些小松,和韓愈筆下「駢死於槽櫪之間」的千里馬,不是遭到同樣悲慘的命運嗎?
杜荀鶴出身寒微,雖然年青時就才華畢露,但由於「帝里無相識」(《辭九江李郎中入關》),以至屢試不中,報國無門,一生潦倒。埋沒深草里的「小松」,不也正是詩人的自我寫照?
由於詩人觀察敏銳,體驗深切,詩中對小松的描寫,精煉傳神;描寫和議論,詩情和哲理,幽默和嚴肅,在這首詩中得到有機的統一,字里行間,充滿理趣,耐人尋味。
『貳』 求柳如是詩詞翻譯,注釋,賞析,詩歌內容及一切有關系的東西。。。
金明池·詠寒柳
有悵寒潮,無情殘照,正是蕭蕭南浦。更吹起,霜條孤影,還記得,舊時飛絮。況晚來,煙浪斜陽,見行客,特地瘦腰如舞。總一種凄涼,十分憔悴,尚有燕台佳句。
春日釀成秋日雨。念疇昔風流,暗傷如許。縱饒有,繞堤畫舸,冷落盡,水雲猶故。憶從前,一點東風,幾隔著重簾,眉兒愁苦。待約個梅魂,黃昏月淡,與伊深憐低語。
《金明池·詠寒柳》中的柳具有獨立自主的自由心性與主體意識,不依附於某個實體,雖慨嘆凄涼的境遇,卻沒有失去自我的主體意識,期望與梅魂平等地對話。這一改柳往日柔弱不堪攀折的形象,為柳重塑了剛毅的品格,而這種剛性氣質則是來自於人主體的獨立人格意識與自由心性。
上闋明寫柳而暗寫人生的遭際。「有恨寒潮,無情殘照,正是蕭蕭南浦」,「南浦」一詞緣於江淹的《別賦》,「送君南浦,傷如之何?」中國人喜聚不喜散,對於送別總是很敏感的,分別總會令人為之愁腸百轉,淚濕衫袖。此詞開頭便把地點定在這樣一個令人的情緒易較為之傷感的環境中,在這樣一個送別的地點,又是一個這樣的秋日的黃昏,殘陽西掛,滿目凄涼,伴隨著泠泠的寒風。
「更吹起,霜條孤影。」一個「孤」字,更為這凄涼的環境平添一絲的無助、孤獨。起語全用冷色調的詞,刻畫了一個凄涼暗淡之境,寫盡了柳如是人生的孤獨、無奈的心境。「還記得,舊時飛絮」一句,把時間由現在推向過去,現今的生活是孤獨、無助的,那以前的生活呢?「舊時飛絮」便是最好的回答了。詞人在這里用了「柳絮」這一意象,「柳絮」無根無蒂任風吹落,隨意飄盪,多令人產生憐憫之情,因詠《燕台詩》而痴戀其人。又燕台曾是當年燕昭王招攬賢士的黃金台。此處的用典,言約而意豐,它既暗含了詞人與陳子龍通過詩詞唱和結為知音,又同松江名士詩酒集會度過了人生的一段美好的時光,是其不幸人生的一點亮色。
詞人在上闋的最後用「尚有燕台佳句」結尾,是因為這段生活曾給她人生不少的慰藉,致使她多年後回憶起這段生活,仍不禁淚流涔涔。詞的下闋主要是借回憶過去來寫對愛情的固貞執守。換頭處,詞人用「春日釀成秋日雨」一句,既承接了上闋的結句,又為下面的憶舊展開了鋪墊。與陳子龍的短暫的相識、相戀給詩人暗淡的生活帶來些許的慰藉,是其不幸人生的一點亮色,但這短暫的歡娛卻為以後埋下了如此的苦楚。一句「秋日雨」寫盡了人生的變故。
「念疇昔風流,暗傷如許。憶從前,一點東風,幾隔著重簾,眉兒愁苦」,詞人想過去,痛惜今日,寫盡相思之苦,「縱饒有,繞堤畫舸,冷落盡,水雲猶故」,畫舸本是歡情之物,但即使擁有了它,自己依舊是先前的那個自己,或許更多了一點孤獨、寂寞,這一切都是因為沒有了情人的陪伴。「一點東風」這里暗指陳子龍,沒有了他,致使詞人一生「眉兒愁苦」,「雖知己而必別」,互為知己的愛人卻註定無法終生廝守在一起,這又是何等的令人悵惘之事。
下闋詞人以「待約個梅魂,黃昏月淡。與伊深憐低語」結句,這里是借用了湯顯祖的《紫釵記》的故事來向情人表明自己的心跡,也同時向迫使二人分手的勢力進行的堅強的反抗,但同時也對未來帶有些許的幻想與渴望。《紫釵記》中,霍小玉在微月半遮寒梅怒放下愛上了詩人李益,兩位有情人幾經困難落幕前終於在長時別離後團圓,此時的他們贈詩唱和,句中最讓人難忘的還是「淡月梅花」景,柳如是引用「梅魂」分別是把自己和情人設想為劇中人,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夠團圓,到那時「與伊深憐低語」。通過詞的下闋,可以看出,柳如是對愛情是忠貞的、執著的,她對陳子龍是有著刻骨銘心之情的。
柳如是的詞「濃纖婉麗,極哀艷之情」,她以一個女子的細膩的感觸來寫自己的情感經歷,故而真切感人,她讓人洞察了她的不幸的人生遭際,以及在困境中她對愛情的固貞、執守和對命運的不屈從。
『叄』 《世說新語》文學類的著作以及翻譯
枯樹賦》是南北朝·北朝·北周詩人庾信所作的詩賦。為其暮年所作,感傷遭遇,對當時的社會動亂也有所反映。因為一代偉人毛澤東晚年甚愛此賦,常讀其中「昔年種柳,依依漢南;今看搖落,凄愴江潭。樹猶如此,人何以堪!」而被人們所知。另有唐代大書法家褚遂良描摹該賦的書法作品傳世。
殷仲文[1]風流儒雅,海內知名。世異時移[2],出為東陽[3]太守。常忽忽不樂,顧庭[4]槐而嘆曰:此樹婆娑[5],生意盡矣。至如白鹿貞[6]松,青牛文梓[7]。根柢[8]盤魄,山崖表裡[9]。桂[10桂樹]何事而銷亡,桐何為而半死[11]?昔之三河[12]徙植,九畹[13]移根。開花建始[14]之殿,落實[15]睢陽之園。聲[16]含嶰谷,曲[17]抱《雲門》。將[18]雛集鳳,比翼巢[19]鴛。臨[20]風亭而唳鶴,對月峽[21]而吟猿。乃有拳曲[22]擁腫,盤坳[23]反覆。熊彪[24]顧盼,魚龍起伏。節[25]豎山連,文[26]橫水蹙。匠石[27]驚視,公輸[28]眩目。雕鐫[29]始就,剞劂[30]仍加。平鱗[31]鏟甲,落角摧牙[32]。重重[33]碎錦,片片真花。紛披[34]草樹,散亂煙霞。
若夫松子[35]、古度、平仲、君遷,森梢[36]百頃,槎[37]枿千年。秦則大夫受職[38],漢則將軍坐焉[39]。莫不苔埋菌壓,鳥剝蟲穿。或低垂於霜露,或撼頓[40]於風煙。東海[41]有白木之廟,西河[42]有枯桑之社,北陸[43]以楊葉為關,南陵[44]以梅根作冶。小山[45]則叢桂留人,扶風[46]則長松系馬。豈獨[47]城臨細柳之上,塞落[48]桃林之下。
若乃[49]山河阻絕,飄零[50]離別。拔本[51]垂淚,傷根瀝血。火入[52]空心,膏[53]流斷節。橫[54]洞口而敧卧,頓[55]山腰而半折,文[56]斜者百圍冰碎,理[57]正者千尋瓦裂。載癭[58]銜瘤,藏[59]穿抱穴,木魅[60]睒睗,山精[61]妖孽。
況復[62]風雲不感,羈旅[63]無歸。未能采葛[64],還成食薇[65]。沉淪[66]窮巷,蕪[67]沒荊扉,既傷搖落[68],彌[69]嗟變衰。《淮南子》[70]雲「木葉落,長年悲」[71],斯[72]之謂矣。乃[73]為歌曰:建章[74]三月火,黃河萬里槎[75]。若非金谷[76]滿園樹,即是河陽[77]一縣花。桓大司馬[78]聞而嘆曰:
「昔年種柳,依依[79]漢南。今看搖落,凄愴[80]江潭。樹猶如此,人何以堪[81]!」
作者借《續晉陽秋》和《世說新語》所記兩則晉人殷仲文、桓溫對樹興嘆故事,演繹敷衍,借闡說樹的榮枯,抒寫自己的鄉關之思。唐張鷟《朝野僉載》記載了這樣一則軼事:「庾信從南朝初至北方,文士多輕之。信將《枯樹賦》以示之,於後無敢言者。」其實庾信入北以前,他的文名已經震動大江南北, 不可能出現文中所說的被輕視的情況。所以這個故事我們只能當小說家言來看。但這也反映出北朝至隋唐的文士視《枯樹賦》為庾信代表作的看法。而《枯樹賦》在寫樹之榮枯時,奢麗宏衍,恣肆誇炫,且極力征事用典,以顯文思富贍,也使此賦在情感充沛、氣骨清健的風格中,帶有齊梁文學的華麗面貌,是庾信文風集南北大成的體現。這篇賦寫作時期不能確定,或根據上引《朝野僉載》,以為成於庾信羈滯北方的初期。但從本文看,其情調之沉痛與絕望情緒,更接近其晚年頹唐的心態。[1]
作品注釋
[1] 殷仲文:東晉人,曾任驃騎將軍、咨議參軍、征虜長史等職,才貌雙全,頗有名望。
[2] 世異時移:桓玄(殷仲文內弟)稱帝,以仲文為咨議參軍、侍中,領左衛將軍。後桓玄為劉裕所敗,晉安帝復位,仲文上表請罪。此句即指此。
[3] 東陽:郡名,在今浙江金華一帶。
[4]庭:院子。
[5]婆娑(音梭suo):聯綿詞,枝葉紛披貌。《晉書·桓玄傳》:「仲文因月朔與眾至大司馬府,府中有老槐樹,顧之良久而嘆曰:『此樹婆娑,無復生意。』」
[6] 貞:堅。晉黃義仲《十三州記》載,甘肅敦煌有白鹿塞,多古松,白鹿棲息於下。
[7]青牛文梓:唐徐堅等輯《初學記》引《錄異傳》載,春秋時「秦文公伐雍州南山大梓木,有青牛出走豐水矣。」
[8] 根柢:草木的根。盤魄:又作「盤薄」、「盤礴」,通「磅礴」,根深牢固。
[9] 山崖表裡:枝葉覆蓋山崖之表裡。上句言根柢之牢固,下句說佔地之廣大。
[10]桂:桂樹。銷亡:消亡。語出漢武帝《悼李夫人賦》:「秋氣潛以凄目兮,桂枝落而銷亡。」
[11] 半死:半死不活。語出枚乘《七發》:「龍門之桐,高百尺而無枝……其根半死半生。」
[12]三河:河東、河內、河南,今山西、河南一帶。徙:遷。徙植:移植。
[13] 畹:音晚wan,有說十二畝為畹,有說三十畝為畹。此言大面積的移植。
[14] 建始:洛陽宮殿名。
[15] 落實:果實熟落。睢(音雖sui)陽:在今河南商丘,漢為梁國,有梁孝王所建梁園。
[16]聲:指樹木在風雨中發出的聲音。嶰(音懈xie)谷:指黃帝時的音樂。相傳黃帝曾命樂官在昆侖山北的嶰谷取竹製作樂器。
[17] 曲:指樹聲中含有古代樂曲。抱:懷,有。《雲門》;黃帝時的舞樂。
[18]將:帶領。雛:幼鳥。集:群鳥停落在樹上。此句言鳳凰攜幼鳥停落在樹上。
[19]巢:作動詞用,築巢。鴛鴦在樹上築巢雙飛。
[20]臨:面對。風亭:指風。唳:音厲li,鶴鳴。此句說鶴常立樹上對風鳴叫。
[21]月峽:指月。此句說猿猴常立樹上對月長鳴。
[22] 拳曲:彎曲。擁腫:同「臃腫」。
[23]盤坳:盤旋於山坳之中。反復:指纏繞交錯。
[24] 彪:虎。此與下句是形容樹木的曲腫盤繞之狀。
[25] 節:樹木枝幹交接處。此句是說樹節豎立之多,有如山山相連。《易·說卦》:「艮為山……其於木也,為堅多節。」
[26] 文:花紋。水蹙:水面出現波紋。蹙:音促cu,皺。此句是說樹木的花紋橫生,有如水面波紋。
[27] 匠石:古代有名的木匠,名石,字伯說。
[28] 公輸:公輸般,即魯班。眩目:眼花繚亂。
[29] 雕鐫(音娟juan):雕刻。就:成。
[30] 剞劂:音基覺ji』jue,雕刻用的刀子。
[31] 鱗、甲:指樹皮。
[32] 角、牙:指樹幹上的疤痕、節杈。落、摧:指砍掉、鏟去。
[33] 重重:層層。錦:有彩色花紋的絲織品。此與下三句,均言能工巧匠在木頭上雕刻的生動圖案。
[34]紛披:散亂。
[35] 松子:即赤松子。古度:即桹木。平仲:疑是銀杏樹。君遷:也稱君遷子。以上四樹均生南國。
[36]梢:樹枝的末端。森梢:指枝葉繁盛茂密。
[37]槎:音茶cha,斜砍樹木。枿:音聶nie,樹木砍後重生的枝條。此句是說這些新芽也會生長千年。
[38]大夫受職:受封大夫之職。秦始皇到泰山封禪時,風雨驟至,避於松樹下,乃封其樹為「五大夫」。後便以「五大夫」為松的別名。
[39] 將軍坐焉:東漢將領馮異佐劉秀興漢有功。諸將並坐立功,他常獨坐樹下,軍中稱其為「大樹將軍」。上句說秦松,此句說漢樹。
[40]撼頓:搖倒。
[41] 東海:東部臨海的地方。白木:指白皮鬆。白木之廟:相傳為黃帝葬女處的天仙宮,在今河南密縣。其地栽種白皮鬆,故稱。
[42] 西河:西方黃河上游地區。社:古代祭祀土地神的地方。應劭《風俗通義》載,東漢汝南南頓(今河南項城西南)人張助在乾枯的空桑中種李,有患目疾者在樹蔭下休息,其目自愈,於是在此處設廟祭祀。
[43] 北陸:泛指北方地區。陸,高平地區。以楊葉為關:以「楊葉」為關卡之名。
[44]南陵:南方丘陵地區。一說指安徽南陵縣。梅根作冶:據說當地以梅樹根作冶煉金屬時用的燃料,日久習稱其地為「梅根冶」。
[45]小山:西漢淮南王劉安。叢桂留人:淮南小山《招隱士》有「桂樹叢生兮山之幽……攀援桂枝兮聊淹留」之句。
[46] 扶風:郡名。在今陝西涇陽縣。長松:高松。晉劉琨《扶風歌》:「據鞍長嘆息,淚下如流泉。系馬長松下,發鞍高岳頭。」
[47] 豈獨:難道只有。臨:看。細柳:細柳城。漢文帝時周亞夫屯軍處。在今陝西咸陽市西南。
[48] 落:停息。桃林:桃林寨。在今河南靈寶以西、潼關以東地區。《尚書·武成》:周武王滅商後,「乃偃武修文,歸馬於華山之陽,放牛於桃林之野。」此二句承前四句東有白水、西有桑樹、北有楊柳、南有梅樹而來,大意說,以樹木命名的地方,又豈止是史書上記載的細柳營、桃林塞?
[49]若乃:至於。
[50] 飄零:飄泊,流落。
[51] 拔本:與下句之「傷根」,指拔掉樹根,損傷樹根。垂淚:與下句之「瀝血」均指大樹因受到損傷而痛哭流涕。《三國志·魏志·武帝紀》注引《曹瞞傳》:曹操命花匠移植梨樹,「掘之,根傷盡出血。」
[52] 入:放入。此句說把干空心的樹木投入火中。
[53] 膏:指樹脂。此句說樹脂常從斷節處流出。
[54]橫:橫放。攲:音奇qi,傾斜。
[55]頓:倒下。
[56] 文:樹木花紋。圍:兩臂合抱的圓周長。百圍:形容樹干粗大。冰碎:像冰一樣被敲碎。
[57]理:紋理。尋:長八尺為一尋。千尋:形容樹木高大。瓦裂:像瓦一樣被擊裂。
[58]癭(音嬰ying)、瘤:樹木枝幹上隆起似腫瘤的部分。
[59]藏:指在樹上的蟲子。穿:咬穿。抱:環繞。指整天環繞樹木飛行的飛鳥。穴:作動詞用,作窩。
[60]木魅:樹妖。睗(音是shi)睒(音陝shan):目光閃爍的樣子。亦作「睒睗」。
[61]山精:山妖。妖孽:危害,擾亂。
[62] 況復:何況。風雲:喻局勢。感:感奮,振奮。意謂國家再無復興之望。語出《後漢書·二十八將論》:「中興二十八將,咸能感會風雲,奮其智勇,稱為佐命。」
[63] 羈旅:客居。
[64]采葛:完成使命。《詩經·王風·采葛》本是男女的愛情詩,漢鄭玄解作「以采葛喻臣以小事使出」,庾信是出使北朝時被迫留下的,他以此典喻自己未能完成使命。
[65]食薇:薇是野豌豆。相傳商臣伯夷、叔齊在武王伐紂滅商後,隱居首陽山,恥食周粟,採薇而食。後知薇亦周之草木,不再採食,餓死山中。以上借古人故事說自身的思想與經歷。
[66] 沉淪:淪落。窮:阻塞不通。窮巷:為平民百姓住處。
[67] 蕪:叢生雜草。沒:埋沒,遮掩。荊扉:柴門。
[68] 搖落:喻衰老。宋玉《九辯》:「悲哉,秋之為氣也。蕭瑟兮,草木搖落而變衰。」
[69] 彌:更加。嗟:嘆息。
[70]《淮南子》:西漢淮南王劉安及其門客所撰。
[71] 「木葉落,長年悲」句:引自《淮南子·說山訓》,原文為「桑葉落而長年悲也」。
[72] 斯:此。
[73] 乃:於是。
[74]建章:西漢宮殿名,漢武帝時修建。三月火:指東漢建武二年時被焚。語用《史記·項羽本紀》:項羽引兵「燒秦宮室,火三月不滅」。
[75] 槎:音茶cha,木筏。晉張華《博物志》:「年年八月,有浮槎往來不失期。」此句是說,建章宮被焚燒時,灰燼在萬里黃河中漂流,有如浮槎。
[76] 金谷:金谷園。在今河南洛陽市東北。晉石崇所築。園中有清泉,遍植竹柏,樹木十分繁茂。
[77]河陽:在今河南孟縣西。晉潘岳任河陽令時,全縣到處都種桃樹。這二句是說,黃河裡漂流的灰燼,都是昔日的綠樹紅花。
[78] 桓大司馬:指東晉桓溫,簡文帝時任大司馬。
[79]依依:繁盛貌,又指楊柳隨風飄揚,似有眷戀之意。漢南:漢水之南。
[80]凄愴(音創 chuang):凄慘,悲傷。江潭:江水深處。此指江漢一帶。
[81] 堪:忍受。《晉書·桓溫傳》載,桓溫自江陵北伐,行經金城,見年輕時「所種柳皆已十圍,慨然曰:『木猶如此,人何以堪!』攀枝執條,泫然流涕。」按,又見《世說新語·言語》篇。[1]
作品譯文
殷仲文氣度風流,學識淵博,名聲傳遍海內。因為世道變異,時代更替,他不得不離開京城改作東陽太守。因此常精神恍惚憂愁不樂,望著院子里的槐樹嘆息說:「這棵樹曾婆娑多姿,現在卻沒有一點生機了!」
至於白鹿塞耐寒的松樹,藏有樹精青牛的文梓,根系龐大,遍布山崖內外。桂樹為什麼而枯死?梧桐又為什麼半生半死?過去從河東、河南、河內這些地方移植,從廣大遙遠的田地遷徙。雖然花開在建始殿前,在睢陽園中結果。樹聲中含有嶰谷竹聲的情韻,聲調合於黃帝「雲門」樂曲的律呂之音。帶領幼雛的鳳凰曾來聚集,比翼雙飛的鴛鴦常來巢居。內心深處像陸機那樣,渴望在故鄉臨風的亭上一聽鶴鳴,現在卻只能飄落異地對著明月峽聽猿聲長嘯。
有的樹枝捲曲如拳,根部磊塊隆起肥大,曲里拐彎,形狀有的像熊虎回頭顧盼,有的像魚龍起伏游戲,隆起的樹節像群山相連,木紋橫看像水池裡泛起的波紋。靈巧的木匠驚奇地觀看,有名的魯班也驚訝得目瞪口呆。粗坯雕刻剛就緒,再用曲刀、圓鑿精雕細刻:削出魚、龍密鱗,鏟出龜、鼈硬甲,刮出麒麟尖角,挫出虎、豹利牙;層層像彩紋密布的織絲,片片有如真實的花朵。而被砍削的樹林,卻草木紛披,籠罩在煙靄雲霞中,狼籍散亂。
至於松梓、古度、平仲、君遷這些樹木,也曾茂盛勁健,覆蓋百畝,斜砍後繼續發芽抽枝,千年不死。秦時有泰山松被封五大夫職銜,漢代有將軍獨坐大樹之下。它們現在也無不埋沒於青苔,覆蓋上寄生菌類,無不被飛鳥剝啄蛀蟲蠹穿;有的在霜露中枝葉低垂,有的在風雨中搖撼顛躓。東方大海邊有白松廟,西方河源處有枯桑社,北方有用「楊葉」命名的城關,南方有用「梅根」稱呼的冶煉場。淮南小山曾有詠桂的辭賦留於後人,晉代劉琨寫下「系馬長松」的佳句。又何止是見於記載的細柳營、桃林塞呢?
至於山河險阻,道路隔絕,飄零異地,離別故鄉。樹被拔出根莖淚水垂落,損傷本根就滴瀝鮮血。火燒入朽樹的空處,樹脂流淌,枝節斷裂。橫亘在山洞口的斜卧軀干,偃仰在山腰上的軀干中段折曲。紋理斜曲干粗百圍者也如堅冰破碎,紋理正直高達千尋的也如屋瓦破裂。背負樹癭如長著贅瘤,被蛀穿的樹心成了鳥的巢穴。樹怪木精睒眼灼灼,山鬼妖孽暗中出沒。
況且我遭遇國家衰亡,羈居異邦不歸。不能吟詠思人深切的「采葛」詩篇,又怎能如伯夷、叔齊的食薇不辱?沉淪在窮街陋巷之中,埋沒在荊木院門之內,既傷心樹木凋零,更嘆息人生易老。《淮南子》說:「樹葉飄落,老人生悲。」就是說這個意思呀!
於是有歌辭說:「建章宮三月大火之後,殘骸如筏在黃河上漂流萬里。那些灰燼,不是金谷園的樹木,就是河陽縣的花果。」大司馬桓溫聽後感嘆道:「過去在漢水之南種下的柳樹,曾經枝條飄拂依依相惜;今天卻看到它枝葉搖落凋零,江邊一片凄清傷神的景象。樹尚且如此,又何況人呢?」[1]
藝術特色
《枯樹賦》是庾信後期詩賦的名篇之一。庾信前期仕梁,西魏破梁時,正出使西魏,後被強留下來;歷仕西魏和北周。由於他曾親經侯景之亂和西魏破梁、國破家亡的巨變,親見黎民百姓在戰火中顛沛流離、哀哀無告的慘象,所以他後期的作品,一變仕梁時期詩賦輕艷奇巧的風格,而多抒發亡國之痛、鄉關之思、羈旅之恨和人事維艱、人生多難的情懷,勁健蒼涼,憂深憤激。唐代詩人杜甫在《戲為六絕句》中說:「庾信文章老更成,凌雲健筆意縱橫」,又說他「暮年詩賦動江關」,正是對他後期作品所作的高度評價。作者眼界寬廣、思路開闊,把宮廷、山野、水邊、山上的樹,名貴的、普通的樹都寫到了,又把和樹有關的典故、以樹命名的地方,也都寫了出來。庾信善用形象、誇張的語言,鮮明的對比,成功地描寫出了各種樹木原有的勃勃生機與繁茂雄奇的姿態,以及樹木受到的種種摧殘和因為摧殘而搖落變衰的慘狀,使人讀後很自然地對樹木所受到的摧殘產生不平,感到惋惜。[1]
作品賞析
《枯樹賦》借東晉名士殷仲文起興,有兩重用意。首先,殷仲文的身世經歷與庾信有相似之處,所以雖是歷史人物,卻是以作者代言人的身份出場。其次,殷仲文對枯樹的慨嘆,沈痛而雋永,是早已載入《世說新語》的佳話。以此發端,既顯得自然平易,又為全篇奠定了悲涼的抒情基調。
接下來的「至如」一段,吃緊之處在於「桂何事而銷亡,桐何為而半死?」這一疑問。這里既有同類的反襯,更有今昔的對比,而關鍵在於後者。通過北方貞松、文梓的鬱勃生機,自然引發出對桂樹、梧桐的蕭瑟枯萎的惋惜和疑問。當桂樹、梧桐從原產地移植到帝王之鄉,皇宮苑囿時,可謂備極尊寵:「開花建始之殿,落實睢陽之園」,它們發出的聲音如上古樂曲,引來鳳凰鴛鴦等象徵吉祥的禽鳥。盡管備極榮華,在它們的意識中,始終不能忘卻故鄉,風朝月夕,不免悲吟。心靈的折磨,使嘉樹失去了生機。
後皇嘉樹如此,惡木又當如何?《莊子》曾兩次以惡木為寓言,宣明其無用無為的哲學。據說那些長在路邊的樹,就是因為「無所可用,故能若是之壽。」(《人間世》篇)惠施攻擊莊子也是比之以大木:「吾有大樹,人謂之樗。其大本擁(同「臃」)腫而不中繩墨,其小樹捲曲而不中規矩。立之途,匠者不顧。」(《逍遙游》篇)莊子的哲學這里姑且拋開不論,庾信筆下,連這樣無用的樹木也不能自我保全,難逃被鏟削劈斫的命運。它們不能為建築材料,卻被他人當作賞心悅目的玩物。為了這個目的,它們被剝去樹皮(「平鱗鏟甲」),削去旁枝(「落角摧牙」),木屑飛濺,宛如生命的剝落,雖然有了碎錦真花的面目,卻不復從前的生機。低賤的惡木也有生命,而人類的砍削又何異於屠殺!砍伐過後,只留下一地狼藉。草樹散亂,煙霞無色。
在洞悉了嘉樹與惡木都必然朽落的命運之後,庾信將眼光投向更遼遠廣闊之處,去書寫樹木的歷史與空間。
樹木蔭蔽著人類,所以人類的歷史也留下了樹的印痕。「森梢百頃,槎枿千年」,不知有多少故事:在人事上,秦始皇曾封樹為大夫,後漢馮異有「大樹將軍」之號:傳說中,有白木之廟,枯桑之社;地理圖標出了楊葉、梅根的字樣;文學領域更有淮南小山叢桂留人的深情、兩晉之交劉琨長松系馬的豪邁,又豈止是由於戰爭而著稱的細柳營、桃林塞這幾個名詞呢?但年代既遠,它們也都掩埋在歷史的角落,「或低垂於霜露,或撼頓於風煙」,冷落凄清,生意蕭索。
但世間萬般悲苦,莫過於生離和死別;死別則死者長已矣,生離卻是漫延剝蝕,一生無法痊癒的傷口。所以「山河阻絕」一段,血淚縱橫,火殛膏流,殘毀碎裂,妖孽舞蹈,是庾信筆下最驚心動魄的景象。意象詭怪可怖,寫法富於象徵性,而一韻到底的文字,也分外予人以激烈卻又無比壓抑的感受。
「況復」一段,由象徵回到自身,代言變為自言。激烈之後漸歸於平靜,但平靜並非淡泊,而是對命運的承受,或者更確切地說,是忍受。「風雲不感」以下六句,對個人經歷做了簡短的概括後,以「既傷搖落,彌嗟變衰」八字總結了自己的心境,可以看作是全賦的提要。末尾的兩闋短歌,雋永深長,至情至痛,再三誦 之,低徊不已。
全篇的「文眼」,即陸機所說的「一篇之警策」,是「生意盡矣」四字。人至暮年,死亡的陰影無時不在,而早年國破身辱,生活流離的經歷,更會加劇心靈的折磨,無材補天而只能淪為玩物的惡木,正是庾信的自我寫照。所以賦中流露出悲傷到絕望的的情調,不是偶然的。我們可以說這種情調是不理智甚至偏執的,但若設身處地,就能理解,並進而同情、欣賞這種無理而有情的文字境界。傳說,天鵝臨終時發出的鳴聲最美也最凄厲,《枯樹賦》就是庾信的天鵝之歌。
毛澤東吟《枯樹賦》:毛岸英的不幸犧牲,極大地震撼了毛澤東的心靈。他是一位領袖,也是一位感情極其豐富的父親。當彭德懷內疚地對他談起沒有照料好毛岸英時,他久久地沉默著,一支支抽著煙,抬頭凝望窗外那已經蕭條的柳枝,輕輕地念叨著《枯樹賦》:「昔年移柳,依依漢南,今看搖落,凄愴江潭。樹猶如此,人何以堪!」[1]
作者簡介
庾信(513~581),字子山,祖籍南陽新野(今河南新野),南北朝文學家。庾信早年曾任梁湘東國常侍等職,陪同太子蕭綱(梁簡文帝)等寫作一些綺艷的詩歌。梁武帝末,侯景叛亂,庾信時為建康令,率兵御敵,戰敗。建康失陷,他被迫逃亡江陵,投奔梁元帝蕭繹。公元554年(元帝承聖三年)他奉命出使西魏,抵達長安不久,西魏攻克江陵,殺蕭繹。他被留在長安,官至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,故又稱「庾開府」。
庾信被強留於長安,永別江南,內心很是痛苦,再加上流離顛沛的生活,使他在出使西魏以前和以後的思想、創作上發生了深刻的變化。庾信出使西魏以前的作品存者不多,一般沒有擺脫「宮體詩」的影響,迄今被傳誦的詩賦,大抵是到北方後所作,這些作品從思想內容到藝術風格都和早年有所不同。他的詩歌代表作有《擬詠懷》27首,雖屬模擬阮籍,實則全是感嘆自己的身世。他的樂府歌行,常常使用比興手法自悲身世,如《怨歌行》、《楊柳歌》等。庾信到北方以後的詩歌蒼勁沉鬱,和他經歷戰亂及對北方景物有較深的感受有關,佳作有《郊行值雪》、《望野》、《燕歌行》、《同盧記室從軍》。他的一些小詩寫得親切動人,很少用典,如《寄王琳》、《寄徐陵》、《和侃法師三絕》、《重別周尚書二首》等,都很著名。
庾信在辭賦方面的成就並不亞於詩歌,他的抒情小賦如《枯樹賦》、《竹杖賦》、《小園賦》和《傷心賦》等,都是傳誦的名作,著名的《哀江南賦》是其代表作。庾信又是南北朝駢文大家,他的文風以講究對仗和幾乎處處用典為特徵,其文章多為應用文,但常有抒情性和文學意味。
今本《庾子山集》以《四部叢刊》影印明代屠隆本為最早。《增訂四庫簡明目錄標注》講到明有汪刊本,共十二卷;還有朱曰藩刊本,僅六卷,有詩無文。此外還有明代張溥所刻《漢魏六朝百三家集》本,稱《庾開府集》。庾信集較早的注釋本是清代吳兆宜所注十卷本,稍後有倪璠注本十六卷。[2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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