致水鳥賞析
1. 致水鳥的詩歌鑒賞
在詩的前三節,詩人的眼光追逐著飛翔的水鳥,同時也在內心追問著水鳥行程的目的地,夕陽殘照,露水滴落,遠處是玫瑰色的雲彩,一隻水鳥在空曠的世界中飛過,不知要飛往何處?在寂寞的飛行中或許潛伏著危險,但水鳥疾飛的翅膀保護著自己,「形跡模糊難看清」。這種模糊難辨( darklyseen)顯然是雙關語,形體的難辨只是外在的,而深藏在鳥兒內心的那個目的地的難辨才是根本的。如果引申到詩人自己身上,則是他人生的困惑與迷惘沒有人(包括他自己)能夠化解,沒有人能夠給他指明一個確切的方向。
詩人對水鳥的困惑是他自身困惑的投射,而他最根本的目的在於試圖從水鳥的身上尋找解決困惑的啟示,因此他並未停留於追問,他要進一步找到答案。在詩的後半部分,在隨之展示的更大的時空世界中,水鳥的飛行變得堅定而有力,等待它的是一個溫暖的家園:「你將有新巢過夏天/將與夥伴齊聲長啼/蘆葦將被巢壓彎。」這美好的一切皆源於神力( Power)的出現,源於神對水鳥的指引與照管,所以盡管水鳥消失在詩人的視野之外,詩人亦不再擔心它的前路;而對於自己的未來,他也不再憂心忡忡,他相信眷顧一切生靈的神「也將給我以指引」。
由此來看,《致水鳥》一詩不過是詩人對自己宗教信念的一次形象化的演繹。在詩中,神其實始終是在場的,詩人最初的困惑只是來自信仰的迷失,當他突然領會到神的在場時,整個世界便擁有了明亮的中心,變得有序而和諧,先前迷惘的個體——包括水鳥和詩人——都將各得其所,在神恩中領受自己的命運。
在布萊恩特所處的時代,盡管美國的宗教復興運動此伏彼起,但傳統信仰的衰落已經不可避免,或者說信仰的方式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轉變。在當時盛行的自然神論中,神被排擠到獨立運行的自然世界之外,好像成了一個無能為力的只能棲在高處的觀望者。
布萊恩特的《致水鳥》一詩發表於1815年,如同第二次宗教覺醒運動的一個側影,他在詩中所透露的迷惘也是深層次的信仰的迷惘,一種歸宿性的迷惘。他試圖將身高位遠的神重新喚回到人們的身邊,以神的出場和在場來滌除這種迷惘,靠著復甦內心的信仰來復甦對生活的信心。但在日益世俗化、科學化的世界中,信仰的復甦談何容易。關於人的信仰,布萊恩特曾經在另一首詩中寫道:「你別像夜間採石的奴隸一樣/被鞭打著走進地牢/而要在一個堅定信念的支持安慰下,走向墳墓/如同一個人用自己躺椅上的布罩/裹住身體,走進美好的夢境。」也許,連詩人自己都沒有意識到,他的話語內含著對自身的反諷,所謂「堅定信念」或許真的只是在懷著一個「美好的夢境」而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