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萬事通台詞

發布時間: 2023-06-09 21:07:04

1. ·劉寶瑞相聲鬥法的台詞

鬥法文本 (劉寶瑞先生述)

明朝永樂年間,北京前門大街五牌樓石柱子上頭,貼著一張皇榜。前三門外人煙稠密,商賈雲集,皇榜往外一貼,驚動了大街上過路的士農工商、五行八作。一百兩十行嘛,也有做官的、為宦的、背弓的、掛箭的、推車的、挑擔的,賣煤的、賣炭的、賣針的、賣線的,賣米的、賣麗的、賣蔥的、賣蒜的、賣燒餅油條的、賣茶葉雞蛋的……這些人不知道國家出了什麼事情,為什麼要貼皇榜,都爭先恐後圍著看。
就在這個時候由北邊兒來了一個人,這個人姓孫叫孫德龍,他是東四牌樓豬市大街賣肉的,也會捆豬宰豬,山東登州府的人,四十多歲兒,好喝酒。這天剛打南市上回來,胳肢窩夾著個搭豬的鉤桿子——這是白臘桿子,有核挑粗細,五尺多長,頭里有兩個銅鉤子,豬要是跑了,離著它五尺,一搭就搭回來——這手提溜個錢口袋,這邊胳肢窩還夾著賬本,腰裡系著根繩子,繩子上掛著一把錫蠟的酒壺,擦得是鋥光瓦亮,穿著個布棉袍,可已經變成緞子的了。怎麼回事哪?因為他切完肉也往上抹,切完油也往上抹,日子一長,就跟現在理發館那鋼(gàng)刀布一模樣了。
這天他下了市,剛打酒鋪喝完酒出來,喝得酩酊大醉,走道腳底下直拌蒜,嘴裡說話也不利落了(山東口音,下同):「這個酒哇是高粱水兒,醉人先醉腿兒,睜眼看不見道兒,簡直是活見鬼兒!」走到皇榜前頭一看,圍著一圈子人。「咱借借光!」他擠進去了,到里邊一瞧是榜,他不認識字,他要問問,撥拉那位。「哎!這是怎麼回事?」這位說:「你慢著點,欠點岔了氣!這是皇榜。」「什麼叫皇榜啊?」「皇上家貼的!」「你念念我聽聽好嗎?」「可以,你聽著啊:『奉天承運皇帝詔曰:今有琉球國前來進貢,明為進貢,實為派老道了義真人前來鬥法……'」「行了!行了!你別往下念了,你念了半天我一句都不懂啊!」「我白念了。」「我先問問你頭一句是什麼?」「『奉天承運皇帝詔曰』」。「怎麼叫『皇帝詔曰』?」「皇帝說話就叫『皇帝詔曰』。」「噢,皇上說話就叫『皇帝詔曰',那我要是說話呢?」「……那,不知道什麼曰了。」「好!你往下念吧。」這位想:我別念了,念完了再講受不了,乾脆我告訴他這意思得了。「琉球國年年進貢,歲歲稱臣。今年派了個老道來,他會打三十六手啞謎,會念七十多本《金剛經》,找咱們中國人鬥法。如果贏了他,他們是年年進貢,歲歲來朝;贏不了,或者沒人跟他鬥法,那就得他們琉球為上邦,我們大明為屬國。現在皇上貼皇榜選能人,如果有人會打啞謎會念經,跟老道鬥法贏了的話,要多少錢給多少錢,要多大官封多大宮。你問這個也沒用啊,你又不會打啞謎,你又不會念《金剛經》。」
這句話行了,孫德龍外號叫「萬事通」,不論什麼事,你要是說他不行,當時就急:「你別說了!你怎麼知道我不會打啞謎,你怎麼知道我不會念《金剛經》?」「噢!您會啊?」「我不會我能長個腦袋嗎?」「哎呀!您會那更好了,您趕快撕皇榜找老道鬥法去。」孫德龍剛要過去撕,那位想:先別忙,我得給他念清楚嘍:「皇榜上寫著老道會打三十六手啞謎,您會那麼些個嗎?」「他會多少?」「三十六手。」「咱會七十二手。」「嚯!比他會的加一番!老道會念七十多本《金剛經》。」「我那個《金剛經》念起來沒完。」「那您就撕皇榜吧。」「我夠不著。」「您手裡拿的是什麼呀?」「搭豬的鉤桿子。」「您不會拿它鉤嗎?」「對!」嘶!他把榜給鉤了。看榜兵丁一瞅醉漢撕皇榜,抹肩頭攏雙臂給綁上啦,推著他去見榜宮。
榜官是解學士解縉解大人,孫德龍到這兒立而不跪,沖解大人一撇嘴,一抬下巴額:「我說你姓什麼?」解大人一聽:要過我一堂怎麼著?「我姓解。」「解大人,你講理不講理?」「怎麼回事?」「找老道鬥法去,難道說就捆著去嗎?」「哎喲!您是法官哪。」趕緊就埋怨看榜的兵丁:「你們這些東西真可惡,怎麼把法官給捆來了!」趕緊過去,親自松綁。屋裡就一個座兒,解大人道:「法官請坐吧。」應該是帥不離位呀,孫德龍也不懂,一屁股就坐下啦;坐下不算,他這話可氣。「哎!你坐哪兒呀?」解大人說:「那我就站著吧。」「我說大人啊!這老道咱上哪兒找他去?」「他住在江米巷金台館驛。走吧,你先跟我見駕去吧。」「見哪個駕呀?」「見皇上去呀。」「那太好了,我們哥兒倆有日子沒見了。」跟皇上哥兒倆!「法官,咱們進宮您是騎馬呀,是坐轎啊?」「全不用。」「全不用?用什麼法術?」「騎驢。」「騎驢哪給您找去呀?!」「沒驢我不去了。」解大人沒法子,打廣安門雇了匹趕腳的小驢兒。到了宮里頭,讓孫德龍到東朝房候旨。
解大人去見駕,皇上十分喜悅,吩咐即刻召見。解大人一想:不能讓他見駕——還沒到禮部演禮,嘴裡頭不定說出什麼來,回頭見了皇上一作揖,「咱哥們老沒見了」!我這紗帽也就丟了。趕緊就說:「萬歲!法官是外省人,初到京城,未在禮部演禮,恐有失儀。依臣之見,找來老道先鬥法,鬥法之後再見駕也不為晚。要是贏了老道,見駕時倘有失儀,我皇萬歲也能諒情一二。」
當時就派人從金台館驛把老道找來,告訴他,我國有人跟你鬥法。老道出主意,就在太和殿前高搭兩座法台,都要三丈多高,上頭預備八仙桌子一張,太師椅一把,香爐、五供、蠟扦、黃毛邊紙、硃砂筆、香菜、五穀雜糧,還有一碗無根水。「你家法官需用何物你去問他。」解大人一琢磨,乾脆也給他預備這么一份得了。人多好做活,當時法台搭好,東西也預備齊了。老道一抖袍袖,有一股黑旋風就把他托上了法台了,文武百官目瞪口呆。
皇上傳旨:「叫解大人去請咱們的法官眼老道鬥法,也讓咱們法官駕風或者駕雲上法台。」解大人趕緊跑到東朝房去找法官,進屋裡一瞧哇,法官躺在地上睡著了。解大人趕緊過去叫:「法官,起來!」「別鬧!」「誰跟你鬧了!把他攙起來。」孫掌櫃揉了揉眼睛往四外一看,這是皇宮里頭,金碧交輝,富麗堂皇。「哎,老大人!這是哪個場兒?」「皇宮內院。」「我上這個地方干什麼來了?」「啊!你忘了,你不是找老道鬥法來了嗎?現在老道在法台上等著你呢。皇上寶座升到殿外,要看你二人如何鬥法。」孫掌櫃一聽可嚇壞了:「怎麼回事啊?」剛才他撕皇榜的時候酒喝得十成醉,在地上睡了半天覺,酒氣兒冰下去了,把剛才撕皇榜那碴兒全忘了。現在聽解大入這么一說,自己一想:我喝酒喝得太多了,酒後鬧事撕了皇榜,我是買賣人,賣豬肉的,哪兒會跟老道鬥法呀!再說這老道是打外國來的,來者不善,善者不來。我這不是捅漏子嗎?想到這兒,左右開弓,啪啪啪啪!自己打了四個嘴巴:「我胡塗,我胡塗!」往後一退步,咕咚脆下了:「老大人哪,我喝多了,我撕皇榜是耍酒瘋兒,我是個買賣人,就懂得賣豬肉。鬥法這個事兒乾脆你找別人吧!這個事兒,我是辦不了啊。你若不出氣的話,你給我倆嘴巴,你拿我當個風箏——把我放了吧!」啊!?解大人一聽連生氣帶害怕,渾身直抖,帽翅亂動。趕緊就說:「哦,你喝多了,你這個酒喝得太凶了,你摸摸你還有腦袋沒有?我給你倆嘴巴把你放了就完啦?你跟我這么說行了,我在萬歲駕前要是這么說呀,是欺君誤國,欺君事小,誤國事大。現在老道已經來了,皇上拿什麼話來回答他呀?這么大國家因為你失了信用,咱倆人全活不了,你是酗酒鬧事撕皇榜,戲耍看榜欽差大臣;我是辦事不力,錯引平民入宮,欺君誤國。咱兩個人的死,罪有應得,禍由自取,皇上跟著丟人!偌大中國失去天威,琉球為上邦,我大明為屬國,咱們就全成了亡國奴了。」孫德龍跪著這么一聽,他可急了:「哎,這不是沒有的事嗎?我這點酒怎麼惹這么大禍呀?哼,不單皇上丟人,連全國老百姓也跟著丟人。咳!」啪!他一拍胸口,剛才喝的那點酒又都撞上來了,跪著好好的,蹭楞他蹦起來了:「老大人呀!不要緊!照你這一說咱倆不就沒了命了嗎?沒命就好辦了,我不找老道鬥法不是也活不了嗎?這叫寧死陣前不死陣後,腦袋掉了不是才碗大的疤瘌嗎?別看跟老道鬥法不行,打?他還不準是個兒那!咱找他去。走!」解大人一聽:「你到底會不會呀?」「咳,你就走吧!」
解大人也沒辦法了,只好把他領到法台下邊,用手一指東邊的這座法台:「你看!老道已經在上邊打上坐了。」孫德龍一瞧:「老大人,他上那邊,我就上這邊兒了,我們倆要是上一邊兒,那為爭地盤兒不就打起來了嗎!」「快上吧!」「這法台有多高?」「三丈三!」「三丈三哪?九丈九也不要緊哪。來人!」「干嗎呀?」「搬梯子。」「搬梯子可不行,皇上已經傳過旨了,或是駕風或是駕雲,因為老道是駕風上去的。」其實呀,老道也不是駕風。那末你剛才說,不是一抖袍袖有股黑旋風裹著老道上去的嗎?那是個戲法兒。在他袖口兒里邊有個鐵筒兒,鐵筒里頭裝的是狼糞、大青、炭餅,把它點著了。用的時候,他一抖袍袖,就把那蓋兒打開了,你想他穿的是道袍,大領兒,這些個黑煙,順脖子、大襟、底襟全冒出來了,狼糞點著了不散,大青這昧葯點著了凈冒黑煙,好象黑旋風裹著他一樣。手上腳上都有小鐵鉤,他是順著法台的杉籬爬上去的!孫德一聽說駕風駕雲,就問解大人:「老大人,我駕什麼風呀?」「趁腳風唄。」「我會抽羊角瘋。」「那沒用。」「咳,乾脆,沒梯子我不去了。」「哎,別價呀。」孫德龍著急了,就要往法口前邊轉。「別往前邊去,皇上在前邊哪。」「我嘍嘍。」解大人一聽,有嘍皇上的嗎?「坐那兒那個人兒是誰呀?」「那就是皇上啊。」「旁邊那站著八個大個兒,是干什麼的?」「那是保駕的,金瓜武士。」「他手裡舉著的那是什麼?」「那就是金瓜。」「你把那頭一個頂高個兒的叫過來我有事兒。」解大人過去一瞧,這位是太和殿頭等侍衛白文元白老爺。「白老爺,過來我給您引見個朋友。這位是來鬥法的孫法官。這位就是太和殿頭等侍衛白文元白老爺。」「哦,白大人,你好啊,請你幫忙吧。」「什麼事哪?」「我上法台。」「與我有什麼關系呀?」「沒你我上不去呀。」「怎麼哪?」「你想啊,這法台三丈三,你多高身量?」「我呀?皇上選最高個兒的,身高九尺。」「你手裡舉的這個金瓜多長?」「一丈四的瓜把兒,一尺的瓜頭,一共一丈五。」「啊,對呀!一丈五,身高九尺,就是兩丈四,胳膊伸長了二尺,兩丈六、三丈三一一差不離兒了。」白大人一聽:他這兒算什麼哪?「啊,你把這瓜放平嘍,你兩手攥住瓜把兒,我坐在瓜頭上你不能把我扔上去呀?」「這……沒聽說過。」「你要是不扔我可走啦!」解太人趕緊跑過來說:「白大人,您受累試試看吧。」白文元氣得直抖手,這叫什麼事啊!也沒辦法,只好試試看,就把金瓜放平嘍,兩手抓住瓜把兒,說:「來吧!」孫德龍坐到瓜頭上,自老爺說:「您提著點氣可別往下墜。',白老爺運足了氣力:「我可要扔了啊!啊嘿!」這一下子真不含糊,法台三丈三,扔上有四丈四去。過了法台還一丈多哪。就由這一丈多高掉下來呀,法台都是二寸多厚的板子,摔不死也得摔個半死。該著這個老道倒霉,孫德龍沒摔著,不但沒摔著,並且還站到法台上去了。那位說,你說的這個不合理,他扔上去往下落,怎麼也得腰朝下,那就是躺到那兒了,怎麼能站著呢?這里頭有個原因:他胳肢窩夾著一個搭豬的鉤竿子,有五尺多長,您想啊,他過了法台一丈一,從這一丈一往台上落的時候,落下五尺多,鉤竿子把兒就戳到台板上了。胳肢窩夾著鉤竿子往下一出溜,腳就踩著台板了。手一擰鉤竿子,嗨!他站住了。
這個老道啊,就在對面法台上閉目合睛打坐養神,孫德龍怎麼來的,怎麼坐著金瓜往上扔,他全不知道。他睜眼的工夫,正是孫德龍由一丈一往下落的時候,老道一看就害怕了:哎呀,了不得,中國真有高人。貧道駕著風上法台,怎麼中國的法官會從;天而降哪!——扔上來的他沒瞧見。老道再一看孫掌櫃,他更害怕了:這位法官是足踏祥雲,金光護體呀!——足踏祥雲那是孫掌櫃沒站穩,把香爐撥拉到台上了,香灰這么一撲,跟雲彩-樣;那金光護體呢?是孫掌櫃那件油棉袍,太陽一照豬油放光!您說這老道不是倒霉催的嗎?!打仗是怯敵必敗,他嚇得直哆嗦,肝兒都顫了。老道一想:這可得多加留神。越留神越壞。老道單手打稽首,口念:「元量佛!」別看他身量矮,聲如銅鍾。老道一念佛,孫掌櫃一想我也得說一句呀:「啊,好傢伙!」人家念無量佛,他念好傢伙。老道又念了一句:「無量……壽佛。」孫掌櫃一聽:噢,加字兒啦?我也加字兒:「一大堆破爛傢伙!」
老道一聽:他這傢伙還真不少,我沒那麼多傢伙,乾脆跟他打啞謎得了。沖孫掌櫃伸出一個手指頭去,這就是啞謎。老道是說:你別瞧不起我,我有「一佛頂禮」。孫掌櫃不懂啊,他撕皇榜的時候不是說會打啞謎嗎?可是他打那啞謎跟老道這個不一樣啊,他是肉市上賣豬肉的,這個豬多大分量、多少錢、多少整、多少零,兩人拉拉手兒,是這個啞謎。他一看老道伸了一個大拇指:這是干什麼?伸一個手指頭……噢,要跟我喝酒劃拳哪!沒關系,來,你看這個!——他伸出倆手指頭來,他是什麼意思哪:你「獨佔一」呀?我「哥倆好」——嘿,他劃上拳啦!這下老道可害了怕啦!哎呀!我伸一個手指是「一佛頂禮」,他伸倆,是「二聖護身」哪——讓他給蒙上來啦。老道又伸了三個手指頭,那意思是說「三皇治世」。孫德龍這兒又琢磨了:什麼?「三大元」?好,「五魁首」!——他伸了五個手指頭!老道一看:嗯,對!「三皇治世」正對「五帝為君」哪。——全弄到兩下去啦!老道一拍心口,他是說:「佛在心頭坐」。孫掌櫃一瞧:好小子,你拍胸口,怎麼,你還不服氣?(手拍腦袋一下)啊嘿!他那意思是說,我也不怕你!老道一看:喲,我「佛在心頭坐」,他「頭上有青天」哪。——滿弄擰了!
老道一看,打啞謎我贏不了他了。拿過一張黃毛邊紙來,嗤楞一下,把寶劍拉出來了。孫德龍一看:「干什麼?要抹脖子呀?」老道把紙裁了三條兒,用硃砂筆刷刷刷畫了三道符,火絨火石打著了,把蠟點著,用寶劍尖兒紮起一道符來,在蠟火上一點,口中念念有詞,一晃這寶劍,這團火越晃越大,他要火燒孫德龍。孫掌櫃還開玩笑哪:「嚯嚯嚯嚯嚯,老道,那麼大個子別玩火呀,玩火睡覺尿炕,媽媽打屁股。」老道這個氣呀!這團火光有茶杯粗細,晃來晃去就有冰盤大小了。按理說,這道符就那麼一個紙條兒,沾火就完了。為什麼這火越晃越大呢?其實並不是念咒念的,畫符的硃砂里頭有葯材,所以火越燒越大。到了冰盤大小,這團火就甩過去了,直奔孫掌櫃面門,孫掌櫃往旁邊一斜身兒,一歪腦袋:「好小子,燒人哪!」明朝人是攏發包巾,這團火擦著孫掌櫃的耳根檯子,過去的,磁啦一下,燒去了半邊發罄。孫掌櫃用手一胡嚕,把手也燙了。桌上有一碗無根水,這碗涼水救了命啦!往腦袋上一澆,嘩!火滅了。老道一看頭道靈符沒成功,再來一張,把第二道符點著了,孫掌櫃一瞧:「好小子,得理不讓人啊,燒完這半拉再燒那半拉,一根頭發沒有了。你當老道,讓我當和尚,咱倆一塊兒化緣去。我不想出家呀!別等他再燒我了,我先給小子一鉤竿子吧。」順手抄起鉤竿子來,沖著老道面門瞄準。老道裝模作樣,閉著眼睛,搖晃腦袋,嘴裡嘟嘟囔囔裝著在那兒念咒,他這一閉眼睛,孫掌櫃得摟了。怎麼?他好瞄準呀!拿著鉤竿子來回悠達,悠達歡了,這叫桿兒朝前,鉤在後,覷著目,往對過兒瞅,對准了前拳撒後手兒。他說:「著傢伙!」他要是不喊這句呀,正打到老道的面門上;他這一喊,老道睜眼一看,直戳戳一儼柵門而來。「無量佛!」往旁邊一斜身兒,還算好,沒打著。您可聽明白嘍,桿是沒打著,後頭這倆鉤兒可不饒人哪,嘍哧一下正鉤到腮幫子上。往下一撥鉤竿子,帶下兩條子肉來,疼得老道捂著腮幫子直念:「無量受不了的佛!」孫掌櫃還跟著起鬨哪:「不留神,挨傢伙!」老道這個氣呀!再一看鉤竿子,他不知道干什麼用的,心裡更害怕了:「哎呀,我太不識時務了。剛才那位法官來的時候,足踏祥雲,金光護體,從天而降,這一定是十八羅漢大羅金仙。現在一看果然是大羅金仙,若不然怎麼能把西天如來佛的八寶如意紫金鉤拿來?!」其實,那是搭豬用的!
孫掌櫃可樂了:「小子,你把我頭發燒了還能長啊,你這腮幫子破了,鍋碗的不會補啊!」他這心裡一痛快,可高興了。老道更害怕了:頭道符我燒了他半邊發害,二道符未曾發用,他就打了我一八寶如意紫金鉤。再一瞧孫掌櫃那兒提溜著一個錢口袋,老道更嘀咕了:他還帶著百寶囊哪!再一看,孫掌櫃腰裡頭拴著把酒壺。好傢伙!還掛著翻天印哪!這不是倒霉催的嗎?他瞧什麼都有用啦!越琢磨越害怕,乾脆,三十六著——走!「無量佛,貧道我要回國交旨。」「哎!你要是走我可祭法寶!」「別價!我先去見你家萬歲爺。」說完這話一抖袍袖,冒出黑煙,變了個戲法就下台了。老道走到太和殿前往那兒一跪,磕頭如同搗蒜:「天邦大國萬歲開恩,小國使臣前來請罪。」皇上那兒看得明白呀!可是他倆打的啞謎念的什麼「無量佛」、「好傢伙,,這全不懂;又瞧老道拿火燒人,孫掌櫃拿水把火燒滅了,皇上高興了:「好!水能克火。」再看老道又點起火來了,心想:討厭的東西,你已經贏了何必趕盡殺絕。皇上凈顧瞧這火了,沒看見鉤竿子怎麼過去的,一瞧老道腮幫子流血了,皇上拍著巴掌直樂:「我國法官得勝了。好法寶!好法寶!」現在一看老道下來了,皇上明白,這是他輸了,說:「了義真人,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講?」「啊呀!天邦大國萬歲開恩。敝國認輸,情願年年進貢,歲歲來朝。」「嗯!我得問問你,你們倆見面說『無量佛,這是怎麼句話?」「這是我們出家人的見面禮兒。」「那麼他說那『好傢伙,哪?」「那我實在不懂,不知道什麼叫好傢伙。」「那麼你說那『無量壽佛,哪?」「這是問候。」「那我國法官說那句『一大堆破爛傢伙,哪?」「那想必是貴國法官傢伙太多了。」一指腮幫子,「我這不挨了一傢伙嗎!」「後來你不說話,伸出一個手指頭是怎麼回事?」「是打啞謎,我說的是『一佛頂禮』。」「我國法官伸倆呢?」「他說他有『二聖護身'。」「你伸仨呢?」「『三皇治世'。你家法官又伸五個,他說有『五帝為君』;我一拍胸口說『佛在心頭坐',他一拍腦袋,說他『頭上有青天』。」——嘿!全蒙對了!皇上說:「那麼你那火是怎麼回事情?」「萬歲開恩,我是想把貴國法官燒下法台。」「哼!出家人不講慈悲,臉上是被什麼傷的?」「八寶如意紫金鉤。」他就不知道是搭豬用的,跪在一旁聽候發落。
皇上往法台上一看,忙跟解大人說:「咱們的法官怎麼還不下來呀?」他得下得來呀!孫掌櫃在台上轉磨:「哎!這是怎麼回事?倒是輸了贏了?」他還不知道哪!皇上一瞧,說:「想必我家法宮、被魔火燒傷,趕快派人把法官接下法台。」皇上這句話積大德了。剛才扔上去的,這要是往下一跳非摔死不可。皇上一說把他接下來,有人立好了雲梯,孫掌櫃順梯子就下來了。解大人過來說:「走,跟我見皇上去,要多磕頭少說話。」怎麼哪?怕他見皇上再來個「咱哥倆老沒見了」!孫德龍到了太和殿前,沖皇上作了個大揖:「嗬!」皇上一瞧:你要咬我是怎麼著?「咱給老皇上磕頭了。」他這一贏,皇上高興:「法官抬起頭來。」別人都得說「有罪不敢抬頭,',等皇上說「恕你無罪」,這才抬頭,孫掌櫃滿不懂,一抬頭直眉瞪眼瞧著皇上:「干什麼?」上人見喜,皇上樂了:「法官你鬥法是輸了是贏了?」孫掌櫃就怕問這句,輸贏連他自己也不知道,他低下頭去,裝沒聽見。他這一低頭,皇上又問:「你輸了你贏了?」他往旁邊一看,正瞧見老道。正趕上這時候皇上問第三句:「法官!你跟老道鬥法是輸了是贏了?」「我說皇上,你老人家問我輸了贏了,這個話我不好說呀!怎麼呢?我要是說我贏了那叫老王賣瓜,自賣自誇;可我要是說我輸了吧,我干什麼來了?沒有金鋼鑽就不敢攬瓷器!」解大人一聽:你哪兒那麼多俏皮話呀!「你老人家問我輸了贏了,你別問我。」一指老道,「你問他!他說我輸了就算我輸了,他說我贏了就算我贏了。老道!你要是說我輸了,咱倆上台再來來!」老道一捂腮幫子:「別來了!他贏了。」「皇上聽見了吧?我贏了!我贏了!」皇上問:「法官,你叫什麼名字?」「我姓孫,叫孫德龍。肉市德龍館那個小買賣是我開的,咱是准斤十六兩絕不少給分量。」——誰問你這個了!「你們倆一見面,他說『無量佛;是怎麼回事?」「這『無量佛』是怎麼句話?皇上,這個老道我認得。」老道一聽嚇了一跳:他認得我,我怎麼不認得他呀?你哪兒認得去,他是賣豬肉的!「這個老道是化緣的。」「化緣干嗎說『無量佛』呢?」「我開肉館子,他們化緣,和尚念『彌陀佛',老道念『無量佛』,就是跟我要錢哪。」「那麼你說那『好傢伙』哪?」「我說『好傢伙』,是心裡想,怎麼剛走倆化緣的又來一個?」老道聽著這通窩心哪!「那麼你們倆人打啞謎,他伸一個手指頭是怎麼回事情?」孫掌櫃一聽:這回可糟了,怎麼說呀?老道伸一個手指頭,是「獨佔一」,我「哥倆好」,「三大元」、「五魁首」?合著我們倆沒鬥法,在哪兒劃拳哪!這不象話呀。得啦,乾脆我瞎編個詞兒吧。這一編詞把老道給送下來了。「皇上,他沒跟我打啞謎!」皇上說:「怎麼?,他伸一個你伸倆,他伸仨你伸五個,他一拍心口你一拍腦袋,這不是打啞謎嗎?」「不!我倆是講買賣呢!」「講什麼買賣呀?」「老道知道我是肉市上賣豬肉的,他廟里頭辦喜事,他想買我一口豬。」老道心說:我多咱想買他一口豬哇!皇上問:「那麼你伸倆手指頭呢?」「我說別說你買一口豬,買倆我也有啊!他說要個三十來斤的,我想,我那兒頂少也有五十多斤呀;他說可得帶下水——心肝肺,我一拍腦袋,那意思是說:甭說心肝肺,(手拍腦袋一下)連豬頭都是你的呀!」
得,滿擰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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