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夜古詩
『壹』 求要有賞析的古詩哦!(8要小學和初中滴``謝謝)!~-~..
蝶戀花
晏幾道
夢入江南煙水路,行盡江南,不與離人遇。
睡里消魂無說處,覺來惆悵消魂誤。
欲盡此情書尺素,浮雁沉魚,終了無憑據。
卻倚緩弦歌別緒,斷腸移破秦箏柱。
晏幾道詞作鑒賞
起首三句:「夢入江南煙水路,行盡江南,不與離人遇」,是說夢游江南,夢中始終找不到離別的「心上人」。「行盡」二字,狀夢境倏忽和求索之苦;求索之苦又反映思念之深,出於夢中的潛意識活動,深更可知。「煙水路」三字寫出江南景物特徵,使夢境顯得優美。上下句「江南」疊用,加深感情力量。接著兩句:「睡里消魂無說處,覺來惆悵消魂誤」,這兩句寫得最精采,它表示夢中找不到「心上人」的「消魂」情緒無處可說,已經夠難受;醒來尋思,加倍「惆悵」,更覺得這「消魂」的誤人。「消魂」二字,也是前後重疊;但重疊中又用反跌機勢,遞進一層,比「江南」一詞的重疊,更為曲折,自然也就倍增綿邈。這種以反跌為遞進的句法,詞中也不多見。詞之上片,寫夢中無法尋覓到離人。
下片轉寫寄信事。起三句:「欲盡此情書尺素,浮雁沉魚,終了無憑據」,說的是寫了信要寄無從寄出,寄了也得不到迴音。相思之情,真到了無可彌補、無可表達的地步了,那隻好借音樂來排遣。結尾兩句:「欲倚緩弦歌別緒,斷腸移破秦箏柱」,用的樂器是秦箏。古箏弦、柱十三,每根弦有柱支撐,「柱」左右移動以調節音高,弦急則高,弦緩則低。他借低音緩弦抒發傷別的情懷,移遍箏柱不免是「斷腸」之聲。以「緩弦」、「移柱」來表達其「幽懷難寫」,可見以行動寫心理,自有其妙處。馮煦《宋六十一家詞選·例言》稱小晏亦是「古之傷心人」,所以寫出來的詞,「淡語皆有味,淺語皆有致」。這首詞就有這種淡而有味,淺而有致的獨特風格。
●蝶戀花
晏幾道
醉別西樓醒不記,春夢秋雲,聚散真容易。
斜月半窗還少睡,畫屏閑展吳山翠。
衣上酒痕詩里字,點點行行,總是凄涼意。
紅燭自憐無好計,夜寒空替人垂淚。
晏幾道詞作鑒賞
晏幾道由於「不受世之輕重」,「遂陸沉下位,無效國之機緣,只好流連歌酒而自遣,成為古之傷心人。」他的詞作,大多工於言情,頗得後人稱頌。其詞惆悵感傷的基調、超乎尋常的藝術技巧,具有永不消退的藝術魅力,即以此詞而論,就頗能打動讀者,給人以美的享受。昔日歡情易逝,今日幽懷難抒,來日重逢無期,往復低徊,沉鬱悲涼,都這首抒寫離情別緒的懷舊詞中得到了淋漓盡致的表現。
開篇憶昔,寫往日醉別西樓,醒後卻渾然不記。這似乎是追憶往日某一幕具體的醉別,又象是泛指所有的前歡舊夢,實虛莫辨,筆意殊妙。晏幾道自作《小山詞序》中說他自己的詞,「所記悲歡、合離之事,如幻,如電,如昨夢、前塵」。沈祖棻《宋詞賞析》藉此評這句詞「極言當日情事『如幻、如電,如昨夢、前塵』,不可復得」,「撫今追昔,渾如一夢,所以一概付之『不記』」,是善體言外之意的。不過,這並不妨礙詞人構思時頭腦中有過具體的「醉別西樓」的回憶。
二、三句襲用其父晏殊《木蘭花》「長於春夢幾多時,散似秋雲無覓處」詞意。兩句用春夢、秋雲作比喻,抒發聚散離合不常之感。春夢旖旎溫馨而虛幻短暫,秋雲高潔明凈而縹緲易逝,用它們來象徵美好而不久長的情事,最為真切形象而動人遐想。「聚散」偏義於「散」,與上句「醉別」相應,再綴以「真容易」三字,好景輕易便散的感慨便顯得非常強烈。這里的聚散之感,似主要指愛情方面,但與此相關的生活情事,以至整個往昔繁華生活,也自然包括內。
上片最後兩句,轉寫眼前實境。斜月已低至半窗,夜已經深了,由於追憶前塵,感嘆聚散,卻仍然不能入睡,而床前的畫屏卻燭光照映下悠閑平靜的展示著吳山的青翠之色。這一句似閑實質,正是傳達心境的妙筆。心情不靜、輾轉難寐的人看來,那畫屏上的景色似乎顯得特別平靜悠閑,這「閑」字正從反面透露了他的郁悶傷感。
過片三句承上「醉別」、「衣上酒痕」,是西樓歡宴時留下的印跡:「詩里字」,是筵席上題寫的詞章。它們原是歡游生活的表徵,只是如今舊侶已風流雲散,回視舊歡陳跡,翻引起無限凄涼意緒。前面講到「醒不記」,這「衣上酒痕詩里字」卻觸發他對舊日歡樂生活的記憶。至此,可知詞人的聚散離合之感和中宵輾轉不寐之情由何而生了。
結拍兩句,化用杜牧《贈別》「蠟燭有心還惜別,替人垂淚到天明」詩意,直承「凄涼意」而加以渲染。人的凄涼,似乎感染了紅燭。它雖然同情詞人,卻又自傷無計消除其凄涼,只好寒寂的永夜裡空自替人長灑同情之淚了。小杜詩里的「蠟燭」,是人與物一體的,實際上就是多情女子的化身;小晏詞中的「蠟燭」,卻只是擬人化的物,有感情、有靈性的物,兩者各具其妙。
此詞為離別感憶之作,全詞充滿無可排遣的惆悵和悲涼心緒。作者用擬人化的手法,從紅燭無法留人、為惜別而流淚,反映出自己別後的凄涼心境,結構新穎,詞情感人,很能代表小山詞的風格。
●臨江仙
晏幾道
夢後樓台高鎖,酒醒簾幕低垂。
去年春恨卻來時。
落花人獨立,微雨燕雙飛。
記得小蘋初見,兩重心字羅衣。
琵琶弦上說相思。
當時明月,曾照彩雲歸。
晏幾道詞作鑒賞
這是一首感舊懷人的名篇,當為作者別後懷思歌女小蘋所作。詞之上片寫「春恨」,描繪夢後酒醒、落花微雨的情景。下片寫相思,追憶「初見」及「當時」的情況,表現詞人苦戀之情、孤寂之感。全詞懷人的月時,也抒發了人世無常、歡娛難再的淡淡哀愁。
上片起首兩句,寫午夜夢回,只見四周的樓台已閉門深鎖;宿酒方醒,那重重的簾幕正低垂到地。「夢後」、「酒醒」二句互文,寫眼前的實景,對偶極工,意境渾融。「樓台」,當是昔時朋游歡宴之所,而今已人去樓空。詞人獨處一室,寂靜的闌夜,更感到格外的孤獨與空虛。企圖借醉夢以逃避現實痛苦的人,最怕的是夢殘酒醒,那時更是憂從中來,不可斷絕了。這里的「夢」字,語意相關,既可能是真有所夢,重夢到當年聽歌笑樂的情境,也可泛指悲歡離合的感慨。起二句情景,非一時驟見而得之,而是詞人經歷過許多寥寂凄涼之夜,或殘燈獨對,或釅酒初醒,遇諸目中,忽於此時煉成此十二字,如入佛家的空寂之境,這種空寂,正是詞人內心世界的反映。
第三句轉入追憶。「春恨」,因春天的逝去而產生的一種莫名的悵惘。「去年」二字,點明這春恨的由來已非一朝一夕的了。同樣是這春殘時節,同樣惱人的情思又湧上心頭。「落花人獨立,微雨燕雙飛」寫的是孤獨的詞人,久久地站立庭中,對著飄零的片片落英;又見雙雙燕子,霏微的春雨里輕快地飛去飛來。「落花」、「微雨」,本是極清美的景色,本詞中,卻象徵著芳春過盡,傷逝之情油然而生。燕子雙飛,反襯愁人獨立,因而引起了綿長的春恨,以至夢後酒醒時回憶起來,仍令人惆悵不已。這種韻外之致,盪氣回腸,令人流連忘返。「落花」二句,妙手天成,構成一個凄艷絕倫的意境。
過片是全詞樞紐。「記得」,那是比「去年」更為遙遠的回憶,是詞人「夢」中所歷,也是「春恨」的原由。小蘋,歌女名,是《小山詞。自跋》中提到的「蓮、鴻、蘋、雲」中的一位。小晏好以屬意者的名字入詞,小就是他筆下的一個天真爛漫、嬌美可人的少女。本詞中特標出「初見」二字,用意尤深。夢後酒醒,首先浮現腦海中的依然是小蘋初見時的形象,當時她「兩重心字羅衣,琵琶弦上說相思。」她穿著薄羅衫子,上面綉有雙重的「心」字。此處的「兩重心字」,還暗示著兩人一見鍾情,日後心心相印。小蘋也由於初見羞澀,愛慕之意欲訴無從,唯有藉助琵琶美妙的樂聲,傳遞胸中的情愫。彈者脈脈含情,聽者知音沉醉,與白居易《琵琶行》「低眉信手續續彈,說盡心中無限事」同意。「琵琶」句,既寫出小蘋樂技之高,也寫出兩人感情上的交流已大大深化,也許已經無語心許了。
結拍兩句不再寫兩人的相會、幽歡,轉而寫別後的思憶。詞人只選擇了這一特定情境:當時皎潔的明月映照下,小蘋,像一朵冉冉的彩雲飄然歸去。李白《宮中行樂詞》:「只愁歌舞散,化作彩雲飛。」又,白居易《簡簡吟》:「大都好物不堅牢,彩雲易散琉璃脆。」彩雲,藉以指美麗而薄命的女子,其儒仍從《高唐賦》「旦為朝雲」來,亦暗示小蘋歌妓的身分。
結兩句因明月興感,與首句「夢後」相應。如今之明月,猶當時之明月,可是,如今的人事情懷,已大異於當時了。夢後酒醒,明月依然,彩雲安?空寂之中仍舊是苦戀,執著到了一種「痴」的境地。
這是晏幾道的代表作。內容上,它寫的是小山詞中最習見的題材——對過去歡樂生活的追憶,並寓有「微痛纖悲」的身世之感;藝術上,它表現了小山詞特有的深婉沉著的風格。可以說,這首詞代表了作者詞的藝術上的最高成就,堪稱婉約詞中的絕唱。
桂枝香
王安石
登臨送目。
正故國晚秋,天氣初肅。
千里澄江似練,翠峰如簇。
征帆去棹殘陽里,背西風酒旗斜矗。
彩舟雲淡,星河鷺起,畫圖難足。
念往昔,繁華競逐,嘆門外樓頭,悲恨相續。
千古憑高對此,謾嗟榮辱。
六朝舊事隨流水,但寒煙衰草凝綠。
至今商女,時時猶唱,《後庭》遺曲。
王安石詞作鑒賞
此詞抒發金陵懷古人之情,為作者別創一格、非同凡響的傑作,大約寫於作者再次罷相、出知江寧府之時。詞中流露出王安石失意無聊之時頤情自然風光的情懷。
全詞開門見山,寫作者南朝古都金陵勝地,於一個深秋的傍晚,臨江攬勝,憑高弔古。他雖以登高望遠為主題,卻是以故國晚秋為眼目。「正」、「初」、「肅」三個字逐步將其主旨點醒。
以下兩句,借六朝謝家名句「解道『澄江凈如練』,令人長憶謝玄暉」之意,點化如同已出。即一個「似練」,一個「如簇」,形勝已赫然而出。然後專寫江色,縱目一望,只見斜陽映照之下,數不清的帆風檣影,交錯於閃閃江波之上。細看凝眸處,卻又見西風緊處,那酒肆青旗高高挑起,因風飄拂。帆檣為廣景,酒旗為細景,而詞人之意以風物為導引,而以人事為著落。一個「背」字,一個「矗」字,用得極妙,把個江邊景緻寫得栩栩如生,似有生命其中。
寫景至此,全是白描,下面有所變化。「彩舟」、「星河」兩句一聯,頓增明麗之色。然而詞拍已到上片歇處,故而筆亦就此斂住,以「畫圖難足」一句,抒贊美嗟賞之懷,頗有大家風范。「彩舟雲淡」,寫日落之江天:「星河鷺起」,狀夕夜之洲渚。
下片另換一幅筆墨,感嘆六朝皆以荒淫而相繼亡覆的史實。寫的是悲恨榮辱,空貽後人憑吊之資;往事無痕,唯見秋草凄碧,觸目驚心而已。「門外樓頭」,用杜牧《台城曲》句加以點染,亦簡凈有力。
詞至結語,更為奇妙,詞人寫道:時至今日,六朝已遠,但其遺曲,往往猶似可聞。此處用典。「商女不知亡國恨,隔江猶唱《後庭花》!」此唐賢小杜於「煙籠寒水月籠沙,夜泊秦淮近酒家」時所吟之名句,詞人復加運用,便覺尺幅千里,饒有有餘不盡之情致,而嗟嘆之意,千古彌永。
齊天樂
吳文英
煙波桃葉西陵路,十年斷魂潮尾。
古柳重攀,輕鷗驟別,陳跡危亭獨倚。
涼颸乍起。
渺煙磧飛帆,暮山橫翠。
但有江花,共臨秋鏡照憔悴。
華堂燭暗送客,眼波回盼處,芳艷流水。
素骨凝冰,柔蔥蘸雪,猶憶分瓜深意。
清尊未洗。
夢不濕行雲,漫沾殘淚。
可惜秋宵,亂蛩疏雨里。
吳文英詞作鑒賞
這是一首別後思念之情詞。上片寫白倚亭時的相思,下片寫夜間獨處時的懷念。撫今追昔,無限流連。
「煙波」二句,化用王獻之《桃葉歌》「桃葉復桃葉,渡江不用楫」,寫十年後重遊與情人分手的渡口,不勝傷感。「斷魂潮尾」,不僅說明了別後懷念之殷,相思之苦,也為下片寫十年前相見的情形埋下伏筆,使上下片遙相映帶,兩兩相形。
「古柳」三句,傷今感昔。在亭上聚首,攀柳話別,是當日情形。「驟」、「重」二字,寫出了當年別離的匆匆和今日故地重遊、獨倚危亭時的感慨。
「涼颸」以下五句,則寫倚亭時所見。先是遠眺:涼風天末、急送輕舟掠過水中沙洲,黃昏時遠山翠影依稀。「乍」指突然變化,「渺」指煙波浩渺,「煙磧」指朦朧的沙洲,「飛」指輕舟疾速遠逝。「橫」字見暮山突出之妙,令人想起李白《送友人》詩「青山橫北郭」一句中「橫」字的使用。遠處山光水色,一片迷濛。再看近處,江面如鏡,映花照人。江水映出秋天的花影是憔悴的,人影也同樣憔悴。「但有」二句,憐花惜人,借花託人,更見相思憔悴之苦。
下片轉入回憶。「華堂」是化用《史記。滑稽列傳》淳於髡語:「堂上燭滅,主人留髡而送客。」堂上,即本詞中的華堂。燭滅,即燭暗。乃追憶初見時的情景:送走別的客人,單獨留下自己。回頭顧盼,傳達出含蓄的柔情蜜意。「芳艷流水」則是對回盼的眼波更為傳神的描繪:「流水」,描寫出回盼時眼波的流動,「芳艷」則是回盼時留下的美的感受。「芳」是從視覺引起嗅覺的能感,「艷」狀眼波的光采;隨眼波的傳情彷彿感到美人四溢的芳香。
「素骨」三句,寫玉腕纖指分瓜時的情景。「素骨凝冰」,從《莊子。逍遙游》「肌膚若冰雪」語意化出,亦即蘇軾《洞仙歌》所說「冰肌玉骨」,以狀手腕之潔白如玉:「柔蔥蘸雪」,即方干《采蓮》詩所說的「指剝春蔥」,用以描寫纖指的潔白,用字凝煉。
以下為秋宵的懷念。不洗清尊,是想留下殘酒消愁。「夢不濕行雲」二句化用宋玉《高唐賦》巫山神女「旦為朝雲,暮為行雨」的話,而語言清雅,多情而不輕佻,表現夢中與情人幽會,未及歡會即風流雲散,醒來殘淚滿沾衣衫的情景。結句寫秋宵雨聲和窗下蛩聲,伴人度過孤獨無眠之夜。結句凄涼的景色與凄冷的心境融合而一,增強了懷人這一主題的感染力量。
這首詞脈絡細密,用意尤為綿密。「但有江花」二句、「清尊未洗」三句的煉句,「渺煙磧飛帆」三句、「素骨凝冰」二句的煉字,尤顯功力。「眼波回盼處」二句、「可惜秋宵」二句的寫情,既精煉,又空靈,於縝密中見疏放,在夢窗詞中為別調。
●過秦樓
吳文英
藻國凄迷,麴瀾澄映,怨入粉煙藍霧。
香籠麝水,膩漲紅波,一鏡萬妝爭妒。
湘女歸魂,佩環玉冷無聲,凝情誰訴。又江空月墮,凌波塵起,彩鴛愁舞。
還暗憶、鈿合蘭橈,絲牽瓊腕,見的更憐心苦。
玲瓏翠屋,輕薄冰銷,穩稱錦雲留住。
生怕哀蟬,暗驚秋被紅衰,啼珠零露,能去聲西風老盡,羞趁東風嫁與。
吳文英詞作鑒賞
芙蓉為荷花的別稱,這是一篇借詠荷花抒發詞人對如花女子的追憶之情。同時,著重表達她一生的哀怨。「藻」為水生植物。荷池中飄浮著青綠色的萍藻,充滿清冷的色調,景色迷茫。「麴」為黃桑色,「麴瀾」即青黃色的水波。這是「藻國」,也是芙蓉生長的地方。「怨」字為全篇主旨。月夜裡池上的「粉煙藍霧」具有夢幻般的效果。這奇幻的彩色煙霧,作者遐想為在「藻國」的仙子的積怨所致,所以是「怨入粉煙藍霧」。唐代杜牧《阿房宮賦》寫宮女們梳妝的情形:「綠雲擾擾,梳曉鬟也;渭流漲膩,棄脂水也;煙斜霧橫,焚椒蘭也。」詞中的「香亂麝水,膩漲紅波」是想像怨女的美艷出眾。這里隱含著芳魂月夜歸來,冤魂不散的意思,造成懸念。「湘女歸魂」乃用唐代陳玄《離魂記》倩女離魂的故事。倩娘因其父張鎰遊宦住在湘中的衡陽,為愛情不遂而離魂追趕所戀者,私相結合。
古時婦女們行走時總是環佩丁冬的,湘女歸魂卻是「佩環玉冷無聲」,有形無聲,鬼氣陰森,兩句援用杜甫《詠懷古跡》「環佩空歸月夜魂」,字面有變化。
「凝情誰訴」,是她一腔悲苦,無人可訴的痛苦情狀。「江空月墮」使凄迷的藻國更加暗淡清寂。由於怨情無可告訴,湘女遂趁月落之時起而愁舞。「凌波塵起」是融化曹植《洛神賦》的名句「凌波微步,羅襪生塵」。凌波,形容女子的步態輕盈;生塵,是說走過的水面如有微塵揚起。「彩鴛」指代綉鞋,同時又借指女性。這里的「彩鴛」自然是湘女的歸魂了。她在池邊帶著愁容,以舞蹈發精神抒積怨。「江空月墮,凌波塵起,彩鴛愁舞」,很成功地描繪了一個怨女憂魂的精神形象,但由詞題又使人們聯想到荷花在風中搖舞的形象,緊扣題面。
詞的下闋擬托湘女的語氣抒情。過變的「還暗憶」是轉折,引起對當初情事的追溯。「鈿合」是鑲嵌金花的盒子,為古代男女定情信物:「定情之夕,授金釵鈿合以固之」(《長恨歌傳》)。「蘭橈」借指木蘭舟。「絲牽瓊腕」,謂以紅絲或紅紗系於女子手腕上,亦為古代男女定情的標志。「的」為古代婦女一種面飾,即以紅色點飾在面頰上。「見的更憐心苦」,為雙關,乃樂府民歌的一種表現手法。「的」,也是蓮子,又寫作「菂」。「憐心苦」即「蓮心苦」。以此切合題面。這幾句回憶舊事,意為在舟上定情,結為同心,見到她之「的」飾而更生憐愛,同時也留下難言的遺撼。
當初便在「玲瓏翠屋」留住,記得那時她還身著「輕薄冰綃」。這此情景都是難忘的。詠物須不離物性,詞中的「絲牽」與藕絲、「心苦」與蓮心、「翠屋」與荷葉都極切合詞題。她的情事始終籠罩著不幸的陰雲,耽心好景不長,秋風一到,便紅衰翠減,「啼珠零露」。北宋詞人賀鑄詠荷的《踏莎行》有「當年不肯嫁東風,無端卻被西風誤」。吳文英反用賀鑄詞句之意結尾,「能西風老盡,羞趁東風嫁與」,表現了湘女高傲忠貞的品格。「能」字下原注雲「去聲」,意即「寧可」之「寧」。寧願在西風中老去,羞於像桃李那樣趁逐春光、嫁與東風,這又恰似荷花的命運了。
全詞處處不離荷花的物性,同時又處處在寫人。讀後真難辨作者是在狀物還是寫人。顯然作者是借詠荷寓寄個人情懷,否則難以寫得如此情辭懇切、哀怨動人。
這首《過秦樓》恰體現夢窗詞的語言華麗、富於雕飾的特色。詞語具有鮮明色彩感,一首中用了表示色彩的「麴」、「粉」、「藍」、「紅」、「彩」、「翠」、「錦」等字,著色瑰麗,真如七寶樓台。華美的詞語都是經過詞人精心雕琢的,如「藻國」、「麴瀾」、「麝水」、「彩鴛」、「瓊腕」、「翠屋」、「秋被」、「零露」等。詞語處處可見雕飾痕跡,加上著色濃重,因而有雕繢滿眼之感。夢窗詞的語言最有個性,如果以「天然去雕飾」的審美原則來評價夢窗詞,自會採取否定的態度,但藝術給人的美感總是豐富多樣的。夢窗詞華美穠麗的形式蘊藏著真摯深厚的激情,形成了獨特的藝術風格,故為詞苑不可缺少的一株奇葩。
滿江紅
岳飛
怒發沖冠,憑欄處、瀟瀟雨歇。
抬望眼,仰天長嘯,壯懷激烈。
三十功名塵與土,八千里路雲和月。
莫等閑、白了少年頭,空悲切。
靖康恥,猶未雪。
臣子恨,何時滅!
駕長車,踏破賀蘭山缺。
壯志飢餐胡虜肉,笑談渴飲匈奴血。
待從頭收拾舊山河,朝天闕。
岳飛詞作鑒賞
岳飛此詞,激勵著中華民族的愛國心。抗戰期間這首詞曲以其低沉但卻雄壯的歌音,感染了中華兒女。
前四字,即司馬遷寫藺相如「怒發上沖冠」的妙,表明這是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。此仇此恨,因何愈思愈不可忍?正緣獨上高樓,自倚闌干,縱目乾坤,俯仰六合,不禁熱血滿懷沸騰激昂。——而此時秋霖乍止,風澄煙凈,光景自佳,翻助郁悶之懷,於是仰天長嘯,以抒此萬斛英雄壯志。著「瀟瀟雨歇」四字,筆鋒微頓,方見氣度淵靜。
開頭凌雲壯志,氣蓋山河,寫來氣勢磅礴。再接下去,作者以「三十功名塵與土,八千里路雲和月」十四個字,出乎意料,令人叫絕,此十四字,如見將軍撫膺自理半生壯志,九曲剛腸,英雄正是多情人物。功名是我所期,豈與塵土同埋;馳驅何足言苦,堪隨雲月共賞。(此功名即勛業義,因音律而用,宋詞屢見。)試看此是何等胸襟,何等識見!
過片前後,一片壯懷,噴薄傾吐:靖康之恥,指徽欽兩帝被擄,猶不得還;故下言臣子抱恨無窮,此是古代君臣觀念。此恨何時得解?功名已委於塵土,三十已去,至此,將軍自將上片歇拍處「莫等閑、白了少年頭,空悲切」之勉語,說與人體會。雄壯之筆,字字擲地有聲!
以下出奇語,現壯懷,英雄忠憤氣慨,凜凜猶若神明。金兵入據中原,亦可能敗退「凶奴」實不足滅,踏破「賀蘭」直搗黃龍並非誇大其辭。「飢餐」、「渴飲」一聯合掌;然只有如此才足以暢其情、盡其勢。未至有復沓之感者,以其中有真氣在。
有論者設:賀蘭山在西北,與東北之黃龍府,遙距千里,有何交涉?那克敵制勝的抗金名臣老趙鼎,他作《花心動》詞,就說:「西北欃槍未滅,千萬鄉關,夢遙吳越」;那忠義慷慨寄敬胡銓的張元干,他作《虞美人》詞,也說:「要斬樓蘭三尺劍,遺恨琵琶舊語」!這都是南宋初期的愛國詞作,他們說到金兵時,均用「西北」、「樓蘭」(漢之西域鄯善國,傅介子計斬樓蘭王,典出《漢書·西域傳》),可見岳飛用「賀蘭山」和「凶奴」,是無可非議。
「待從頭,收拾舊山河,朝天闕!」滿腔忠憤,丹心碧血,傾出肺腑。用文學家眼光視之結束全篇,神氣十足,無復豪發遺憾,令人神旺,叫人起舞。然而岳飛頭未及白,金兵自陷困境,由於奸計,宋皇朝自棄戰敗。「莫須有」千古奇冤,聞者發指,豈可指望他率軍協同中原父老齊來朝拜天闕哉?悲夫。
詞不以文字論長短,若以文字論,亦當擊賞其筆力之沉厚,脈絡之條鬯,情趣之深婉,皆不同凡響,倚聲而歌,乃振興中華之必修音樂藝術課也。
飲中八仙歌
杜甫
知章騎馬似乘船,眼花落井水底眠。
汝陽三斗始朝天,道逢車口流涎,恨不移封向酒泉。
左相日興費萬錢,飲如長鯨吸百川,銜杯樂聖稱避賢。
宗之瀟灑美少年,舉觴白眼望青天,皎如玉樹臨風前。
蘇晉長齋綉佛前,醉中往往愛逃禪。
李白一斗詩百篇,長安市上酒家眠,天子呼來不上船,自稱臣是酒中仙。
張旭三杯草聖傳,脫帽露頂王公前,揮毫落紙如雲煙。
焦遂五斗方卓然,高談雄辯驚四筵。
《飲中八仙歌》是一首別具一格,富有特色的「肖像詩」。八個酒仙是同時代的人,又都在長安生活過,在嗜酒、豪放、曠達這些方面彼此相似。詩人以洗煉的語言,人物速寫的筆法,將他們寫進一首詩里,構成一幅栩栩如生的群像圖。
八仙中首先出現的是賀知章。他是其中資格最老、年事最高的一個。在長安,他曾「解金龜換酒為樂」(李白《對酒憶賀監序》)。詩中說他喝醉酒後,騎馬的姿態就象乘船那樣搖來晃去,醉眼朦朧,眼花繚亂,跌進井裡竟會在井裡熟睡不醒。相傳「阮咸嘗醉,騎馬傾欹,人曰:」個老子如乘船游波浪中『「(明王嗣奭《杜臆》卷一)。杜甫活用這一典故,用誇張手法描摹賀知章酒後騎馬的醉態與醉意,彌漫著一種諧謔滑稽與歡快的情調,維妙維肖地表現了他曠達縱逸的性格特徵。
其次出現的人物是汝陽王李琎.他是唐玄宗的侄子,寵極一時,所謂「主恩視遇頻」,「倍比骨肉親」(杜甫《贈太子太師汝陽郡王琎》),因此,他敢於飲酒三斗才上朝拜見天子。他的嗜酒心理也與眾不同,路上看到
『貳』 求幾首懷古古詩,並附有簡單賞析
念奴嬌—赤壁懷古
宋•蘇軾
大江東去,浪淘盡、千古風流人物。故壘西邊人道是,三國周郎赤壁。亂石穿空,驚濤拍岸,捲起千堆雪。江山如畫,一時多少豪傑。
遙想公謹當年,小喬初嫁了,雄姿英發。羽扇綸巾談笑間,強虜灰飛煙滅。故國神遊,多情應笑,我早生華發。人生如夢,一尊還酹江月。
永遇樂•京口北固亭懷古
宋•辛棄疾
千古江山,英雄無覓,孫仲謀處。舞榭歌台,風流總被,雨打風吹去。斜陽草樹,尋常巷陌,人道寄奴曾住。想當年、金戈鐵馬,氣吞萬里如虎。
元嘉草草,封狼居胥,贏得倉皇北顧。四十三年,望中猶記,烽火揚州路。可堪回首,佛狸祠下,一片神鴉社鼓。憑誰問,廉頗老矣,尚能飯否。
思想內容包括兩個方面:
一、寫作者抗敵救國的雄圖大志
二、寫作者對恢復大業的深謀遠慮和為國效勞的忠心
宋寧宗嘉泰三年(1203),辛棄疾六十四歲時,被召起知紹興府兼浙東安撫使。這以前,辛棄疾被迫退居江西鄉間已有十多年了。起用他的是執掌大權的韓侂胄。因為那時蒙古已經崛起在金政權的後方,金政權日益衰敗,並且起了內亂。韓侂胄要立一場伐金的大功,以鞏固自己的地位,於是起用了辛棄疾作為號召北伐的旗幟。
第二年(1204),任他作鎮江知府。鎮江在那時瀕臨抗戰前線。辛棄疾初到鎮江,努力作北伐的准備。他明確斷言金政權必亂必亡。他又認為:南宋要取得對金作戰的勝利,必須作好充分的准備工作。他曾對宋寧宗和韓侂胄提出了這些意見,並建議應把對金用兵這件大事委託給元老重臣。這無疑是包括辛棄疾在內的。可是韓侂胄一夥人不但不能採納,反而有所疑忌不滿,他們借口一件小事故,給他一個降官的處分。開禧元年(1205)索性把他調離鎮江,不許他參加北伐大計。辛棄疾二十三歲從山東起義南來,懷著一腔報國熱情,在南方呆了四十三年,開始遭到投降派的排擠,現在又遭到韓侂胄一夥人的打擊,他那施展雄才大略來為恢復大業出力的願望又落空了。這就是辛棄疾寫這首詞的時代背景。
這首詞題為「京口北固亭懷古」,所以一開頭就從鎮江的歷史人物──孫權和劉裕說起。孫權是三國時吳國的皇帝,他在南京建立吳國的首都,並且能夠打垮來自北方的侵犯者曹操的軍隊,保衛了國家。辛棄疾登上京口北固亭懷古,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在三國時期的英雄人物孫仲謀(即孫權),只是現在已無處可尋了。「風流總被、雨打風吹去」,謂孫仲謀英雄事業的風流余韻,現已無存。「寄奴」,是南朝宋武帝劉裕的小字。劉裕在京口起兵討伐桓玄,平定叛亂。「想當年」三句,頌劉裕率領兵強馬壯的北伐軍,馳騁中原,氣吞胡虜。作者借這些京口當地的歷史人物的英雄業績,隱約地表達自己的抗敵救國的心情。
下片「元嘉草草,封狼居胥」幾句也是用歷史事實。「元嘉」是南朝宋文帝的年號。宋文帝劉義隆是劉裕的兒子。他不能繼承父業,好大喜功,聽信王玄謨的北伐之策,打無准備之仗,結果一敗塗地。封狼居胥是用漢朝霍去病戰勝匈奴,在狼居胥山(今屬內蒙古自治區)舉行祭天大禮的故事。宋文帝聽了王玄謨的大話,對臣下說:「聞王玄謨陳說,使人有封狼居胥意」。辛棄疾用宋文帝「草草」(草率的意思)北伐終於慘敗的歷史事實,來作為對當時伐金須做好充分准備、不能草率從事的深切鑒戒。「倉皇北顧」,是看到北方追來的敵人張皇失色的意思,宋文帝戰敗時有「北顧涕交流」的詩句。韓侂胄於開禧二年北伐戰敗,次年被誅,正中了辛棄疾的「贏得倉皇北顧」的預言。
「四十三年」三句,由今憶昔,有屈賦的「美人遲暮」的感慨。辛棄疾於紹興三十二年(1162)率眾南歸,至開禧元年在京口任上寫這首《永遇樂》詞,正好是四十三年。「望中猶記」兩句,是說在京口北固亭北望,記得四十三年前自己正在戰火彌漫的揚州以北地區參加抗金斗爭。(「路」是宋朝的行政區域名,揚州屬淮南東路。)後來渡淮南歸,原想憑借國力,恢復中原,不期南宋朝廷昏聵無能,使他英雄無用武之地。如今過了四十三年,自己已成了老人,而壯志依然難酬。辛棄疾追思往事,不勝身世之感!
「佛狸祠下」三句,從上文緬懷往事回到眼前現實,使辛棄疾感到驚心,長江北岸瓜步山上有個佛狸祠,是北魏太武帝拓跋燾留下的歷史遺跡。拓跋燾小字佛狸,屬鮮卑族。他擊敗王玄謨的軍隊後,率追兵直達長江北岸的瓜步山,在山上建立行宮,這就是後來的佛狸祠。當地老百姓年年在佛狸祠下迎神賽會,「神鴉」是吃祭品的烏鴉,「社鼓」是祭神的鼓聲。辛棄疾寫「佛狸祠下」三句,表示自己的隱憂:如今江北各地淪陷已久,不迅速謀求恢復的話,民俗安於異族的統治,忘記了自己是宋室的臣民。這正和陸游的《北望》詩所謂:「中原墮胡塵,北望但榛莽。耆年死已盡,童稚日夜長。羊裘左其衽,寧復記疇曩。」彼此意思相同。
辛棄疾這首詞最後用廉頗事作結,是作者到老而愛國之心不衰的明證。廉頗雖老,還想為趙王所用。他在趙王使者面前一頓飯就吃了一斗米作的飯、十斤肉、又披甲上馬,表示自己尚有餘勇。辛棄疾在這詞末了以廉頗自比,也正表示自己不服老、還希望能為國效力的耿耿忠心。
辛棄疾詞多用典故——「掉書袋」。岳飛的孫子岳珂著《桯史》,就說「用事多」是這首詞的毛病,這是不確當的批評。我們應該作具體的分析:辛棄疾原有許多詞是不免過度貪用典故的,但這首詞卻並不如此。它所用的故事,除末了廉頗一事以外,都是有關鎮江的史實,眼前風光,是「京口懷古」這個題目應有的內容,和一般辭章家用典故不同。況且他用這些故事,都和這詞的思想感情緊密相聯,就藝術手法論,環繞作品的思想內容而使用許多史事,以加強作品的說服力和感染力,在宋詞里是不多見的,這正是這首詞的長處。楊慎《詞品》謂辛詞當以京口北固亭懷古《永遇樂》為第一。這是一句頗有見地的評語。
桂枝香•金陵懷古
宋﹒王安石
登臨送目,正故國晚秋,天氣初肅。千里澄江似練,翠峰如簇。征帆去棹殘陽里,背西風,酒旗斜矗。彩舟雲淡,星河鷺起,畫圖難足。
念往昔,繁華競逐。嘆門外樓頭,悲恨相續。千古憑高對此,漫嗟榮辱。六朝舊事隨流水,但寒煙衰草凝綠。至今商女,時時猶唱,《後庭》遺曲。
寫於作者再次罷相、出知江寧府之時。詞中流露出王安石失意無聊之時頤情自然風光的情懷。
全詞開門見山,寫作者在南朝古都金陵勝地,於一個深秋的傍晚,臨江攬勝,憑高弔古。他雖以登高望遠為主題,卻是以故國晚秋為眼目。"正"、"初"、"肅"三個字逐步將其主旨點醒。
以下兩句,借六朝謝家名句"解道'澄江凈如練', 令人長憶謝玄暉"之意,點化如同已出。即一個"似練" ,一個"如簇" ,形勝已赫然而出。然後專寫江色,縱目一望,只見斜陽映照之下,數不清的帆風檣影,交錯於閃閃江波之上。細看凝眸處,卻又見西風緊處,那酒肆青旗高高挑起,因風飄拂。帆檣為廣景,酒旗為細景,而詞人之意以風物為導引,而以人事為著落。一個"背"字,一個"矗"字,用得極妙,把個江邊景緻寫得栩栩如生,似有生命在其中。
寫景至此,全是白描,下面有所變化。"彩舟"、"星河"兩句一聯,頓增明麗之色。然而詞拍已到上片歇處,故而筆亦就此斂住,以"畫圖難足"一句,抒贊美嗟賞之懷,頗有大家風范。"彩舟雲淡", 寫日落之江天;"星河鷺起",狀夕夜之洲渚。
下片另換一幅筆墨,感嘆六朝皆以荒淫而相繼亡覆的史實。寫的是悲恨榮辱,空貽後人憑吊之資;往事無痕,唯見秋草凄碧,觸目驚心而已。"門外樓頭", 用杜牧《台城曲》句加以點染,亦簡凈有力。
詞至結語,更為奇妙,詞人寫道:時至今日,六朝已遠,但其遺曲,往往猶似可聞。此處用典。"商女不知亡國恨,隔江猶唱《後庭花》!"此唐賢小杜於" 煙籠寒水月籠沙,夜泊秦淮近酒家"時所吟之名句,詞人復加運用,便覺尺幅千里,饒有有餘不盡之情致,而嗟嘆之意,千古彌永。
七絕•步王安石《題烏江亭》
破釜沉舟氣壯哉,虞騅死別意依徊。
包羞忍恥常人願,項羽本非爭霸才。
《題烏江亭》
王安石
百戰疲勞壯士哀,中原一敗勢難回。
江東子弟今雖在,肯與君王卷土來?
夏日絕句
李清照
生當作人傑,死亦為鬼雄。至今思項羽,不肯過江東。
李清照(1084-1155?)號易安居士,齊州章丘(今屬山東濟南)人,以詞著稱,有較高的藝術造詣。 父李格非為當時著名學者,夫趙明誠為金石考據家。早期生活優裕,與明誠共同致力於書畫金石的搜集整理。金兵入據中原,流寓南方,明誠病死,境遇孤苦。所作詞,前期多寫其悠閑生活,後期多悲嘆身世,情調感傷,有的也流露出對中原的懷念。形式上善用白描手法,自辟途徑,語言清麗。論詞強調協律,崇尚典雅、情致,提出詞「別是一家」之說,反對以作詩文之法作詞。並能詩,留存不多,部分篇章感時詠史,情辭慷慨,與其詞風不同。有《易安居士文集》、《易安詞》,已散佚。後人有《漱玉詞》輯本。今人有《李清照集校注》。(《辭海》1989年版)
這首詩起調高亢,鮮明地提出了人生的價值取向:人活著就要作人中的豪傑,為國家建功立業;死也要為國捐軀,成為鬼中的英雄。愛國激情,溢於言表,在當時確有振聾發聵的作用。但南宋統治者不管百姓死活,只顧自己逃命;拋棄中原河山,但求苟且偷生。因此,詩人想起了項羽。項羽突圍到烏江,烏江亭長勸他急速渡江,回到江東,重整齊鼓。項羽自己覺得無臉見江東父老,便回身苦戰,殺死敵兵數百,然後自刎。詩人鞭撻南宋當權派的無恥行徑,借古諷今,正氣凜然。全詩僅二十個字,連用了三個典故,但無堆砌之弊,因為這都是詩人的心聲。如此慷慨雄健、擲地有聲的詩篇,出自女性之手,實在是壓倒須眉了。
山坡羊•潼關懷古
元•張養浩
峰巒如聚,波濤如怒,山河表裡潼關路。望西都,意躊躇。傷心秦漢經行處,宮闕萬間都做了土。 興,百姓苦;亡,百姓苦。
張養浩(1270-1329),字希孟,號雲庄,元代濟南(今屬山東)人。曾任監察御史,因批評時政為權貴所忌,被罷官。復職後官至禮部尚書,參議中書省事。後因上疏諫元夕內庭張燈得罪,辭官歸隱,屢召不赴。
1329年關中大旱,應召出任陝西行台中丞,忙於賑災事宜,積勞成疾,任職僅四個月,死於任所。
張養浩能詩,尤長於散曲,是元代著名的散曲家。著有《雲庄休居自適小樂府》一卷,主要是歸隱期間的作品,反映了樂於隱居思想,有時也流露出對官場的不滿。晚年目擊人民的苦難,寫了一些揭露社會黑暗、同情民生疾苦的作品,格調較高。這首《山坡羊•潼關懷古》就是其中之一。
《山坡羊•潼關懷古》是作者路過潼關時寫的。《元史•張養浩傳》說:"天歷二年,關中大旱,飢民相食,特拜張養浩為陝西行台中丞。登天就道,遇飢者則賑之,死者則葬之。"張養浩在"關中大旱"之際寫下了這首《山坡羊》。
《山坡羊•潼關懷古》從潼關形勝寫起,題為懷古,實為"傷今"。其揭露、批判的鋒亡,指向歷史上歷朝累代的統治者,更指向當時的元朝統治者。
作者先從潼關形勝寫起。第一句寫山,潼關東有崤山,北有中條,西接華岳三峰,形勢險要,詩人只用"峰巒如聚"作形象的描繪。一個"聚"字,不僅寫出"峰巒"的眾多,而且賦予眾多的峰巒以生命和意志,從而表現出它們向潼關聚集的動勢。那許多峰巒,彷彿為了同一目的,從不同的方向奔來,拱衛潼關。
第二句寫河。潼關所"俯視"的"洪流",就是黃河。黃河從龍門直瀉而來,洶涌澎湃,奔赴關下,詩人所見的就是這種情景;但他也未用紀實的表達形式,而只用"波濤如怒"作形象的描繪。一個"怒"字,不僅概括了黃河波翻浪涌、奔騰咆哮的氣勢,而且賦予它以生命和感情。它為什麼發"怒"呢?這就給讀者打開了馳騁想像的廣闊天地。
第三句"山河表裡潼關路",便總括山、河,歸到"潼關"。這一"路"字,表明詩人此時正行進在"潼關路"上,那"峰巒如聚"、"波濤如怒"、"山河表裡"的景象,都是他親眼看見的,因而都塗上了他的感情色彩。他在"潼關路"上行進,其目的地,就是用潼關作東方屏障的"西都"。因此,在看清了眼前的潼關形勝之後,自然要遙望"西都"了,"潼關路"三字,既收束上文,又為向"望西都"過渡架好了橋梁。
《左傳•僖公二十八年》:"表裡山河,必無害里。"注雲:"晉國外河有內山。"表,外也;里,內也。這里以"山河表裡"形容潼關,極言潼關內有高山,外有大河,形勢險要,為兵家所必爭,關系著在關中建都的那些封建王朝的興亡。因此,當詩人在"潼關路"上"望西都"的時候,自然就想到歷代的興亡了。
關中,曾經有四周、秦、西漢、前趙、前秦、後秦、西魏、北周、隋、唐等十個王朝那裡建都,歷時達千年之久。那些都城,可以統稱"西都"。在本曲中,張養浩僅舉"秦漢",以代表在那裡建都的所有王朝。當他"望西都"之時,由於想到了那許多王朝的興亡帶給老百姓的苦難,心情很沉重,所以接著說"意躊躕"。這里在前面加一"意"字,形象地表現了心潮起伏,思想上找不到出路的苦悶。
下面寫"意躊躕"的原因和內容。"傷心秦漢經行處"一句,上承"望西都",下啟"宮闕萬間都做成了土"。所謂"處",指的正是"西都"。詩人在"潼關路"上遙"望西都",想到了秦人在那裡"經行",看見的是"宮闕萬間";漢人在那裡"經行",看見的是"宮闕萬間";隋人唐人在那裡"經行,"看見的是"宮闕萬間"。可現在呢?"宮闕萬間都做成了土"啊!此所以望之"傷心"也。
當然,作者並不是說漢人"經行"時所見的"宮闕萬間",也就是秦人"經行"所見的"宮闕萬間"。凡讀過秦漢史的人,都知道秦都咸陽的"宮闕萬間",已隨著秦朝的滅亡化為焦土;漢都長安的"宮闕萬間",是漢朝興起後修建的。此後,王朝有興有亡,宮闕又有成有毀。在張養浩的時代,"西都"的"宮闕萬間",早已"都做了土";而元朝的京城大都,又修起了"宮闕萬間"。
"宮闕萬間"修了又毀,毀了又修,剝奪了大量民脂民膏,給"百姓"帶來無窮無盡的"苦"。住在"宮闕萬間"里的窮奢極欲、作威作福的達官貴人,更給"百姓"造成了無窮無盡的"苦"。詩人從"望西都"所激起的情感波濤中理出了這樣的思路,並循著這樣的思路,傾吐出驚心動魄的詩句:"興,百姓苦!亡,百姓苦!"無數個王朝興替,你方唱罷我登場,而"百姓"之"苦"依然如故,甚至有增無已。那麼,怎樣才能挖掉"百姓"的"苦"根呢?詩人當然還找不到答案,卻已經一針見血地指出封建統治階級與勞動人民的根本對立,敢於為百姓的苦難大聲疾呼,這是非常難能可貴的。
這首小令遣詞精闢,形象鮮明,於濃烈的抒情色彩中迸發出先進思想的光輝,在元散曲,乃至整個古典詩歌中,都是難得的優秀作品。
《山坡羊•驪山懷古》[中呂]
(元)張養浩
驪山四顧,阿房一炬,當時奢侈今何處? 只見草蕭疏,水縈紆,至今遺恨迷煙樹。 列國周齊秦漢楚, 贏,都變了做了土;輸,都變做了土。
【注釋】:
驪山在今陝西臨潼縣東南。杜牧《阿宮殿》:「驪山北構而西折,直走咸陽。」
阿房一炬:阿房宮,秦宮殿名,故址在今陝西西安市西南阿房村。《三輔黃圖》:「阿房宮,亦曰阿城,惠文王造宮未而亡,始皇廣其宮,規恢三百餘里,離宮別館,彌山跨谷,輦道兩屬,閣道通驪山八百餘里。」又《史記•秦始皇本紀》:「先作前殿阿房,東西五十步,南北五十丈,上可以坐萬人,下可以建五丈旗。」後項羽引兵屠咸陽,「燒秦宮室,火三月不滅」(見《史記•項羽本紀》。故杜牧有「楚人一炬,可憐焦土。」(《阿房宮賦》)之嘆。
縈紆:形容水流迴旋迂曲。
列國:各國,即周、齊、秦、漢、楚。
【賞析】:
此曲揭示封建統治者因荒淫奢侈和爭權奪位而導致滅亡的歷史教訓。觸目傷懷,引史為證,感情痛切,風格沉鬱。
結論
古代詠史詩文化內涵淺談
中華民族悠久的歷史、豐厚的文化底蘊,孕育出古代詩歌輝煌的成就。在詩歌的海洋中,詩歌與歷史事件、歷史人物相結合,又形成了一個獨立的詩歌流派——詠史詩。
應該說,有了詩歌的出現,詠史詩也就相伴而生了,《詩經》中的許多篇目已初具詠史詩的規模與氣象,如我們熟知的《王風•黍離》,是詩人路過宗周故都,看見黍(穀子)稷(高粱)都很茂盛,引起無限感慨、憂思之詩。《詩序》說:「黍離,閔宗周也。周大夫行役至於宗周,過故宗廟宮室,盡為禾黍。閔周室之顛覆,彷徨不忍去,而作是詩也。」「悠悠蒼天,此何人哉?」反復詠嘆,蓋「追怨之深也」。據考證,最早以「詠史」為詩命題的當屬東漢班固。他的《詠史》詩以西漢時少女緹縈上書救父為題材。「百男何憒憒,不如一緹縈。」通過對比,熱情歌頌了不畏皇權、勇於救父的少女形象。到了唐代,既是古代詩歌發展的黃金時代,也是詠史詩的豐收季節。值得一提的是,到了中、晚唐時期,因其特定的歷史階段和文化背景,詠史詩的創作在選材、立意和寫作技巧上都呈現出新的風貌,產生了眾多的詠史傑作。唐以後,詩人們繼承發揚了這一詩歌傳統,歷代都有名家佳詩出現,成為詩壇上一道亮麗的風景。
詠史詩在行文上大都包括述史和詠懷兩部分,多以簡潔的文字、精選的意象,融合對自然、社會、歷史的感觸。立意上主要有以下幾類:一是作者閱盡滄桑之後的沉思,蘊涵了深沉的昔盛今衰、懷古傷今的憂患意識。如李白的《越中覽古》,通過勾踐滅吳後「戰士還家盡錦衣」,「宮女如花滿春殿」與「只今惟有鷓鴣飛」的鮮明對比,將昔日繁盛與今日凄涼的強烈反差呈現在讀者面前。身處盛世的詩人能寫出抒發黍離之悲的文字,足見詩人對國運的深深關切。二是諷刺當政者的荒淫無道,以資政道。李商隱《北齊二首》(其一):「一笑相傾國便亡,何勞荊棘始堪傷。小憐玉體橫陳夜,已報周師入晉陽。」詩人用「超前誇張」的手法,把「玉體橫陳夜」與「周師入晉陽」兩件事扯到一時,著眼於荒淫失政與失國的必然聯系,自然引人深思。三是表現作者懷才不遇、壯志難酬的寂寞、苦悶情懷。 「前不見古人,後不見來者。念天地之悠悠,獨愴然而涕下!」 (陳子昂《登幽州台歌》)一個具有政治見識和政治才能的詩人,不得遇如燕昭王一樣禮賢下士的賢明君主,登幽州台時不禁產生「懷古之幽情」。失意悵惘之情,抑鬱不平之氣,噴涌而出,讀後自有廣泛的共鳴。
清人吳喬在《圍爐詩話》中指出,詠史詩的寫作在思想內容上要「出己意」,即言他人所未言,翻新求異。因此,這一類文字以其獨到的視角和睿智的見解,給讀者以更強烈的感染力和震撼力。楚霸王項羽兵敗之事,杜牧言道:「勝敗兵家事不期,包羞忍辱是男兒。江東子弟多才俊,卷土重來未可知。」(《題烏江亭》)在此詩中,杜牧否定其兵敗自殺,與一般人贊賞其「無顏見江東父老」而毅然自刎是截然相反的。而王安石卻又在杜牧翻案文章的基礎上,又加以翻案,「百戰疲勞壯士哀,中原一敗勢不回。江東子弟今雖在,肯與君王卷土來。」(《烏江亭》)杜詩力主「包羞忍辱」,而王詩則力主「審時度勢」。
從寫法上看,詠史詩也有一些鮮明的藝術特徵與風格。其一,敘議結合。這類詩歌,一般都是先對歷史事件進行高度的概括與提煉,再加以議論點評,闡發歷史觀和抒發情懷。杜牧的《赤壁》是其典型之作,「折戟沉沙鐵未銷,自將磨洗認前朝。東風不與周郎便,銅雀春深鎖二喬。」前兩句煞有介事地說自己在水底沙中發現了一支折斷的鐵戟,後兩句在此基礎上生發議論,故作偏激之語,把周郎勝利的原因歸到東風之上。此中真味,無非是借史事傾吐懷才不遇的不平,抒胸中塊壘。羅隱的《西施》主要是通過精闢的議論,一反歷來將國家衰亡歸罪於「女禍」論調,具有鮮明的進步歷史觀。「越國亡來又是誰?」 可謂是一語中的,振聾發聵。其二,情景交融。以景顯情,寓情於景,使詠史之作收到很好的藝術效果。劉禹錫的《石頭城》:「山圍故國周遭在,潮打空城寂寞回。淮水東邊舊時月,夜深還過女牆來。」此詩沒有直接涉及人事的文字,而是置讀者於蒼莽悲涼的氛圍之中。寂寞的潮水,多情的明月,伴著曾經繁華豪奢的一座「空城」。句句景語即情語,雖無議論,但無景不融合著詩人故國簫條、人生凄涼的深沉感情。杜甫《蜀相》的前四句描繪了一幅芳草自綠、黃鸝空啼的凄清冷落之景,後四句借歌頌諸葛亮的才智、功業、德操,表達壯志難酬的自傷之情,「出師未捷身先死,長使英雄淚滿襟。」其三,對比婉諷。我們知道,對比的恰當運用,會使人們的認識更加深刻。在詠史詩中,對比是多方面的。宋代李覯在《讀長恨辭》中,把唐玄宗對楊貴妃與將士之死的不同態度對比,「當時更有軍中死,自是君王不動心」,諷刺其荒淫誤國,不恤民命。劉禹錫筆下的「萬戶千門成野草」(《台城》),是樓台「萬戶千門」與「成野草」的昔盛今衰的對比,從而引發了對失國因由的思考,「只緣一曲後庭花」。李商隱《賈生》中將「重賢」、「求賢」與「問鬼神」的人事對比,抒發自己遭衰世、沉下僚的深沉感慨。杜牧在《題桃花夫人廟》)一詩中,將桃花夫人(息夫人)忍辱苟活與綠珠剛烈就死的人物命運遭際兩相對照,「至竟息亡緣底事?可憐金谷墜樓人」不著一字褒貶,「高下自見而詞語蘊藉」。